《边戎》第535章


林舆道:“但万一你料对了可怎么办?不行,爹,我们得做些什么!你快写信给大伯,提点一下他吧!”
杨应麒摇头道:“不行,我现在不能直接干涉大哥的布局,要不然只怕会更糟。现在只能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了。”
林舆叫道:“那万一事情都往坏处去呢?”
杨应麒道:“那我们就只能为如何善后做点准备了。”
汉军胜利的消息还是不断传来,在汴梁城破后的一个月之内,汉军东路主力便平定了开封府、应天府、颍昌府、郑州、汝州、陈州,以及邓、唐、蔡、颍诸州的一部分,占据了河南大部分领土,二皇子折允文又率领一支奇兵向东攻破了鹿邑,接连上了亳州,威胁宿州,对宋军的淮北重镇徐州形成包抄之势,宋军在淮北的主力担心后路被切断,退至邳、宿之间,任得敬因此得以挺进,占据了多年来宋军拱卫淮北的重镇徐州,汉军声威大振,淮南岌岌可危,建康君臣大恐,甚至引发了迁行在以避汉军锋芒之议。
杨应麒在津门闻胜则忧,又恐这忧色给外人看见遭到误会,因此天天躲在家中,一不出门,二不会客。直到十二月中旬,才来了一个不得不见的人,却是赵履民派了他儿子前来求见,告知林翎患病,要请林舆回去相见。
杨应麒父子听到这个消息都不免惊慌起来,林舆大叫着问赵履民之子赵丰:“我娘她病得重么!”
赵丰自称具体的病情不清楚,只是说林当家让自己来告,请林舆速速前往塘沽相见。
杨应麒一阵惊慌之后便镇定下来,转念一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道:“林家自有信使,为何却要劳烦赵家?再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只有口信,没有墨书?”心中有疑,口中便问了出来。
赵丰道:“事情是这样,之前小侄往塘沽货卖,回来之前到林府上拜见林当家,致家父殷勤之意,闲谈中林当家说起派了信使走海路来寻林舆兄弟,一月不见回音,不知是否出了什么意外,便嘱我若到津门时林舆兄弟还没启程回塘沽便来说一声。”塘沽与津门之间的海路十分通畅,甚至比走陆路还方便,不过这个时代海上来往,若是顺风顺水自然极快,若是遇到大风被打歪了航道,那耽误个一两年也不是什么奇事。
杨应麒听了这话惊道:“如此说来,这告病之事怕不得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又问:“你见到林当家时,她的气色如何?”
赵丰看看两人的神色,咳嗽了一声道:“还好,不过也不是很好。”
杨应麒和林舆一听就更担心了,送走了赵丰后,林舆叫道:“我现在就回去!”
杨应麒道:“我也去!”两人正在忙乱,刚好赵橘儿进来见到,问:“你们怎么了?”
杨应麒道:“林舆他……”看了看赵橘儿,言语为之一顿,这才道:“他娘病了,我想去看看。”
赵橘儿大惊道:“林姐姐病了?重不重?”
“这……”杨应麒道:“希望只是勿药微恙。”
赵橘儿见他们二人如此慌乱,便知这病多半来势不小,也跟着急道:“这可怎么好!”
林舆道:“管它怎么好!总之得赶紧回去!”
杨应麒叫道:“是啊!”
赵橘儿对杨应麒道:“回去自然要回去,只是我担心你这会不方便去塘沽。你别忘了,现在大伯正在南征前线,我爹爹、兄长又在塘沽,你又是这等身份,若是这个时候去塘沽,恐怕……”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杨应麒却早听得呆了。
林舆看看杨应麒,又看看赵橘儿,再看看杨应麒,怒道:“你不去,我自己去!”拂袖便走。
杨应麒叫道:“舆儿!你等等!”林舆却已转出了门口。
第三四六章 南行(下)
林舆要走海上道路,却又担心风浪无信,便转乘快马,从路上迂回赶往塘沽,路上遇到了林翎派来催他回去的第三拨信使,猜到林翎的病情恐怕不轻,心中更急了,日夜兼程,冒风踏雪,竟得以在大年夜赶到了塘沽。
原来林翎上次回福建时已查出了病根,只是怕儿子担心没告诉他,她在塘沽本想静养,不料这段时间来公私事务交逼,却使病况恶化得更快了。林舆来到塘沽时她已经病的起不来了,见到儿子才松了一口气,命他近前,屏退了旁人后见儿子满脸泪水,伸手替他抹掉,强自微笑道:“哭什么!这几年你在他身边,生死存亡的事情还见得少么?有什么好哭的?”
林舆泣道:“别人家的性命,关我何事?我此刻只愿折了自己的寿添到娘……”
还没说完就给林翎捂住了嘴斥责道:“胡说什么!胡说什么!”
娘俩絮絮而语,说了好一会哀伤之话,林翎才道:“舆儿,这个冬天我怕是熬不过去了,有些事情一拖再拖,现在也拖不住了。生意上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只等你接手——不过,你肯么?”
林舆叫道:“我肯,我肯!”
“好,好。”林翎命他取来一个匣子,说道:“这匣子里,有我写下来的要紧账目、人名、秘事,是掌控这个家族的根本,以你的聪明才智,细加琢磨,二三年间便可通了。现在咱们家的生意,由几个大掌柜分别料理着,一来这些都是我历年精挑细选的人,信得过,二来你身份特殊,有他和你舅舅照拂,这些大掌柜也不敢欺你。三年之内,你也不必过多干涉他们,只需盯紧一些便可。等你把这生意弄明白了,再要怎么折腾都由你。”
林舆只是点头,林翎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孩子,你的父母生下你时形势特殊,让你从小就没个正经名分,这些年你心中一定很苦……”林舆叫道:“不苦,一点也不,我乐着呢。”林翎微笑道:“是,是,你乐着呢,整天都笑嘻嘻的,让人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唉,其实但是看你如此早熟,我就知道我的儿子心里一定很苦闷……”林舆又叫道:“不苦闷!真的!”
林翎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说道:“当年我身体还好时,只是期盼着你能过得快活些,过得无忧无虑些,不过现在却很庆幸你比其他的年轻人都沉着。我的儿子虽然年轻,但每次我想到他夹在那么多英雄、奸雄、枭雄中间也能进退自如,我就很欣慰地告诉我自己:就算我走了,他也不会吃亏的。”
林舆大哭起来,叫道:“娘!你……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林翎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说道:“不过这几年,你最好还是到流求去。除了那几笔和你爹有关的大生意外,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和皇帝斗起法来肯定是天翻地覆,你虽然聪明,但在他们面前毕竟还是小孩子。加上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夹在里面出明枪发暗箭,事情就会变得更不可测。”
林舆一惊:“娘,你……你说什么!你是说他要和大伯斗?”
“嗯。”林翎低声道:“本来,这么大一个国家,没矛盾是不可能的,有了矛盾就会有斗争。之前汉部能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那时大伙儿的目标还算一致,你大伯又能维持一种超然的地位,调控手底下各派势力使之均衡,执其两端,取其中者,尽量把大家的力量往一处使去。但现在内外局势发生了变化,你大伯又动了私心自己入局下起棋来,观棋之人无输无赢,下棋之人争胜厌败,不管是什么人,任他再怎么英雄好汉,一旦入局便难有超然之立场与平衡之心态,大汉失去了一个高处坐观、调控两端的观棋人,再生纠纷便难以收拾,所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不就是今天的局面么?”
林舆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化解这场纠纷么?”
林翎道:“有的,但不是你,不是我。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办到。”
林舆道:“你是说爹爹?”
“不,是你大伯。”林翎道:“在大汉的内部事务上,你爹爹从一开始就在棋盘的一端,以他的立场只能争个输、赢或者和,而没法从一个观棋人的角度来解决棋盘上产生的矛盾。如果你大伯能及时从棋盘上抽身出来,仍然恢复到当初那种超然的地位,那大汉的矛盾就会变成他手下胡汉文武两派大臣之间的矛盾,而不是君相之间的矛盾。不过现在看来……唉——”
林舆闻言默然,林翎又道:“南征的事情是越来越扑簌迷离了,天下没几个看得清楚的,在我看来,如今整个棋局都已经摆好,只等时机一到他多半就要出手。就算他不出手,他的手下也会帮他出手!”
林舆道:“他的手下?”
“嗯。”林翎道:“他打造起来的那个系统太庞大了,庞大到几乎都有自己独立的意志了。”
林舆道:“你是说……他手下的人会背着他做什么事情?”
“说不上是背着他,不过有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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