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之秘》第6章


更令人惊怖的是命运存在的可能性,那更令我们的无力感大大增强。希望生命只是一个剧本,而这剧本的编写人正是我们自己每一个人,戏一上演,生命开锣,我们全面投入,忘情地饰演早先为自己定下的角式,忠好贤愚、帝王将相,到死亡来临,剧终人散,想起以前种种,笑得腰也直不起来,假如那时我们还有腰的话。
“生”或者是一个梦的死去,而“死”却是另一个梦的醒转。
一场大梦
存在主义者这样去比喻生命。
他们说生命就像你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里,半夜里惊醒过来,发觉手脚都遭人绑个结实,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是谁,要到哪里去。
生命确有一种梦幻般的特质,有些时候我们会扪心自问,究竟现在是否在作善梦。
庄子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醒来问自己:究竟是我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我。
庄周晓梦迷蝴蝶,正说明了人生若梦的奇怪感觉。
玄学大师高捷夫道:“每一个人都不知自己在做甚么,他们只在作其春秋大梦。”
高捷夫说的并非一个比喻,而是他真的认为当人在说话时,他真的并不知自己正在说话。
试试当你说话时,同时清楚地留意着那个正在说话的“自己”,知道自己在说、在听、在感受。高捷夫说,只有当你意识到那正在行、住、坐、卧的“你”时,你才能从这个“清醒的梦”中醒过来。
佛家叫这做“内明”,佛正是“醒觉”的意思。
否则人生只是大梦一场。
坐井观天
人一出生,便注定了坐并观天的命运。
无论贤愚不肖、帝王将相、贩夫走卒,无一不是感官的奴隶。
感官是眼、耳、鼻、舌、身、意。
我们的眼,只能分辨彩虹里的颜色、它们的组合和不同明度,光谱外的颜色只能称紫外光和红外光。
我们的耳,只能听某一波段的声音,唤狗的哨子便是我们听觉之外的声音。
舌头只能尝甜酸苦辣四种味道,每一种感官,莫不有其天生的限制。
那造成了人类独有和完全主观的世界,我们的井。
时间只是单程火车,有去无回。有的只是现在这一点,过去成为回忆,将来茫不可测。
不知从何而来,往何而去,忽然闲来到这个生命之井里。在这并里,有人埋首并内的污水里,以为那就是全世界;也有人得意洋洋,做视并境,以为那是全世界;也有人仰视可望不可及的井外之天,以为那就是全宇窗。
当然,也有人要跳出井外,据说有人曾跳了出去,他们的名字叫释迦?老子?可惜他们从来没有跳回来,告诉我们外面的天地是怎么样。是否值得尝试去跳?
糖衣
世界上大多数具有悠久历史的宗教,她们中心的精粹,都具有玄之又玄的永恒意义,代表了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存在的“困兽之斗”。
佛教如是、道家、天主教、回教亦莫不如是。
可是为了适合大众的需求,一个宗教为了顺应大势,却无法不披上可日的糖衣。
以佛教为例,释迦正是个反传统的改革者,将求之于神的“外求”,收归于“觉己”的悟求,但发展下去,却无法不将印度其他宗教如印度教的经诵、符咒、求神作福收人教内,使信者能“直接”从宗教中获益,佛陀纯粹形而上的哲学和精神历程,变成繁琐不堪,求神拜怫的仪式。正如天主教的天堂地狱,使习惯了赏与罚的世人得其所哉,信者有利,不信者无利,简明易行。
就像威尔斯笔下的《隐身人》。当他隐身时,必须全身赤裸,才能发挥隐形的威力。可是别人看不见也不明白,唯有让隐身人穿上衣服,于是大家
恍然大悟,噢!这个就是隐身人,但他们看见的只是衣服,却以为那就是隐
身人,而宗教的精粹,正有隐身人的特性,那玄妙难以看见的特性,可惜大
多数人着眼的仍是那身应该不存在的外衣,那可口的糖衣。
轮回
在人的经验里,这世界是由大大小小的循环所组成,日往月来,春夏秋冬、生老病死,来而复始,去而复来,所以生老病死后,再来另一个的生老病死,是最自然不过的想法。
况且生命实在太不公平了,人一出生便有宫贵贫贱之别,可是假若轮确实存在,一切都扯平了,大家轮流来玩,甚至不用担心杀生折福,因为每个人也有机会经历不同形式的生命,为虫为蚁、作猪作狗,今日你杀我,明天我食你,没有甚么可怨的。正如今生被人抛弃出卖,说不定前生自己乃是抛弃出卖别人的一员。
怫家正是以轮为基础,成立了前世令生的一种因果关系,种善因得善果,可是若要追溯回本源处,究竟是何种恶因,造成我们陷身这无边苦海的恶杲,则任何人也说不清楚。
佛陀有位心水清的徒弟曾向他问及有关第一因的问题,怫陀答道:“假设你中了箭,危在旦夕,往见医生,医生首要之务,就是医洽你的伤势,而
不是问你为何中箭?.谁射的箭?问不清楚便绝不动手救治。”
智慧的佛陀巧妙地避了这个问题,使我们直到今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
中箭堕人生死轮回之苦?究竟是谁射的箭?也不知智慧如佛陀是否知道答案?
在佛论里轮有不同的形式,而最尊贵的形式是人,只有通过人的生命,才能有望脱离轮的苦海,所以人身弥足珍贵,是横渡孽海的宝筏,生命的最后形式。这是否人类的卖花赞花香,便又是谜样人生的其中另一个谜。
轮回的例子数不胜数,大多是记起了前生某一片段,于是小孩认口比他母亲还大的妻子;又或某人在催眠下,述说前生的种种,言之凿凿,更添轮的真实性。尤其在笃信轮的国家如印度,轮的实例比任何地方为多,使人怀疑轮事件和信念也有种因果的关系。
轮回或者是对付不公平的灵丹妙药。
人一出生便不平等,富贵贫贱、聪明愚蠢。
可是假设人类能不停轮,经历各种不同的生命形式,消受可爱或可恨的不同生命,那只是生命轮流转,再没有公平或不公平的分别。
只有那样,才能真正全面地去体会生命。
人类再不用恐惧其存在到坟墓而止。
每一个生命,只是永恒里的一小段插曲,智慧或愚笨、英雄或懦夫,亦不外不同的经验,从不同角度去体会生命,本质上没有任何分别。
每一个人生,只是一个站头,人的出生像泊码头埋站,作客完毕,开船起锚,继续另一段旅程。
可是生命实在太实在了,我们被困在生与死间的囚笼里,生死之外的猜想没有一件是能被百分百去证实,只能相信,相信有或无。
也只有这样,眼前的一切才能成为头等关注的大事,使我们忘情地投入,忘记了过客的身分,成为生命游戏里忘记了那只是一个游戏的参予者。
假设真有轮回的话。
忤逆
生命是个由无到有,由有到无的奇异过程。生命依赖物质而存在,却是与物质截然不同的东西,没有人了解生命的意义,因为人只是生命本身的一部分,生命本身的局限令到它无能作出超然的反省,只能身不由己地随着生命发展的洪流,冲往时间无尽的深处,闪出刹那的光芒。或者生命的意义只限于此。
生命是违反自然的东西,在宇宙里并不常见,在太阳系其他孤寂的星体上没有生命,反倒应是宇宙的常规。
中国神秘的玄学里,一切都以“逆”为贵,以“顺”为劣,生命正是逆自然而来,文明继承了这种精神,发展到今天将整个人类的文明放在与自然的对立面上。
大自然赋予了生命杵逆她的自由,到头来身受其害,但后悔并不是大自然的天性,她只有默默忍受着。
忍受着她的逆子将以万吨计的原油倾注在她的血脉里,那里在百万年前
它们是否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在宇窗以百万计的年月里,人的生命亦是电光火石下刹那间的发生。
他们是否也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蜜糖
有位仁兄在荒野里漫步,忽然间出现了一群饥饿的猛兽,向他追来,这位仁兄大惊失色,拚命逃跑,眼看快被追上,惨死虎狼爪牙之下,前面有个水并,他毫无选择,纵身跳进并去,岂知井底满布了动的毒蛇,魂飞魄散下,他双手乱舞乱抓,好家伙,竟然给也抓着一棵树,那树在并壁校伸出来,恰好在深并的中间。
上面的虎狼咆哮怒吼,下面百蛇*动昂首吐舌,均对这近在眼前的美食,垂涎不已。
这位仁兄松了一日气,目下境况虽进退两难,但总能荀延残喘,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循声望去,立时全身冰冷发麻,原来有两只大老鼠,正津津有味去咬噬着他所攀扶那树的根部,他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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