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94章


嫌集体农庄不过瘾,想搞公社。这些共青团小伙子你要是照看不到,他们就会冒到前边
去,脱离群众。我过去就是这样,这我知道。”
沃利梅尔停下脚步问:“这些情况今天才从区里传来,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保尔微微一笑。
“你大概还记得我爱人吧?你们昨天才吸收她入党。是她告诉我的。”
“啊,柯察金娜,就是那个洗碗工?她是你爱人?哈哈,我还不知道呢!”他想了
一下,用手拍了拍前额,接着说:“有了,我们给你派个人来吧,就是列夫·别尔谢涅
夫。这个同志再合适不过了。你们两个脾气挺相近,准合得来。你们有点像两只高频变
压器。你知道吗,我以前当过电工,所以爱用这样的字眼,打这样的比喻。列夫还会给
你装上个收音机,他是个无线电专家。你知道,我常在他家听耳机子,一听就是半夜两
点。连我老伴都起了疑心,说:你这老鬼,天天晚上到哪儿逛去了?”
保尔微笑着问:“别尔谢涅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沃利梅尔来回走累了,坐到椅子上说:“别尔谢涅夫是咱们区的公证人,但是,他
当公证人就跟我跳芭蕾舞一样外行。不久前他还是个大干部。一九一二年参加革命,十
月革命时入了党。国内战争时期他是军级干部,在骑兵第二集团军革命军事法庭工作;
在高加索跟热洛巴一起消灭过‘白虱子’。他到过察里津,去过南方战线,在远东主管
过一个共和国的最高军事法庭。他这人什么艰难困苦都尝过,后来肺结核把他撂倒了。
他从远东来到这儿。在高加索,他当过省法院院长,边疆区法院副院长。最后他的两个
肺都坏了,眼看要不行了,这才强把他调到咱们这儿。这就是咱们这个不平常的公证人
的来历。这个职务挺清闲,所以他还活着。可是,今天悄悄让他领导一个支部,明天又
把他拉进区委会,接着,又塞给他一个政治学校让他管,又要他参加监察委员会;成立
处理难题的重要委员会时,都少不了他。除了这些,他还爱打猎,又是个无线电迷。别
看他少了一个肺,可一点也不像病人。他精力很充沛。他要是死,大概也要死在从区委
到法院的路上。”
保尔提了个尖锐的问题,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们为什么给他那么多工作呢?他
在这儿比原先工作还忙。”
沃利梅尔眯缝着眼睛,瞟了保尔一下。
“要是让你领导一个小组,再加点别的工作,别尔谢涅夫也准会说:‘你们为什么
给他那么多工作呢?’可是他对他自己呢,却又会说:‘宁可猛干工作活一年,也不躺
在病床混五年’。爱惜人这件事,看来只有等社会主义建成之后才能做到了。”
“他说得对。我也赞成干一年,反对混五年,不过我们还是常常随便浪费人力,这
等于犯罪。现在我才明白,这样做与其说是英雄行为,不如说是任性和不负责任。直到
现在我才开始懂得,我没有权利这样糟蹋自己的健康。原来这并不是什么英雄行为。要
不是因为蛮干,我也许还可以再坚持几年。一句话,对我来说,‘左派’幼稚病是一个
主要的危险。”
“也就说得好听罢了,真让他下床干起来,早就什么都不顾了。”沃利梅尔心里这
样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晚上,别尔谢涅夫来看保尔,一直谈到半夜才走。
别尔谢涅夫离开新朋友的时候,心情就像刚刚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一样。
早晨,有几个人爬上屋顶,架起了天线。别尔谢涅夫在房里一面安装收音机,一面
讲着他经历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情。
保尔看不见他,根据达雅的描述,知道他长着淡黄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体格
匀称,动作敏捷,也就是说,他的模样跟保尔刚同他见面时想象的完全一样。
天黑的时候,三只小灯亮了,别尔谢涅夫庄重地把耳机递给保尔。太空中传来一片
杂音。港口的莫尔斯电报机像小鸟一样啁啾地叫着,轮船上的无线电台正在某个地方
(看样子是在近海)发报。一片嘈杂声中,可变电感器的线圈突然收到了沉着而自信的
声音:“注意,注意,这里是莫斯科广播电台……”
小小的收音机,通过天线,可以收听到世界上六十个电台的播音。疾病割断了保尔
同生活的联系,现在生活穿过耳机的膜片,又冲了进来,他又重新摸到了生活的强有力
的脉搏。
疲劳的别尔谢涅夫看见保尔两眼闪烁着光芒,微微地笑了。
家里的人全睡了。达雅在睡梦中不安地嘟哝着。她每天很晚才回家,又冷又累。保
尔很少见到她。她越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晚上空闲时间就越少,于是保尔想起了别尔谢
涅夫的话:“如果一个布尔什维克的妻子也是党员,他们就不能常见面。这有两个好处:
一是彼此不会嫌弃,二是没有时间吵嘴!”
他怎么能反对呢?这本来是预料中的事。过去,达雅把她的每个晚上都给了他。那
时候比现在有更多的温暖,更多的体贴。不过,那时候她仅仅是个朋友、妻子,而现在
则是他的学生和党内的同志。
他懂得,随着达雅的成长,她照顾他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保尔接受了辅导一个小组的任务。
晚上,家里又热闹起来。保尔每天同青年人在一起度过几个小时,就会获得新的活
力。
其余的时间他都听广播,母亲喂他吃饭,要费很大劲才能摘掉他的耳机。
失明夺去的东西,无线电又给了他——他又可以学习了。
他以无坚不摧的顽强意志进行学习,忘记了一直在发烧的身体,忘记了肉体的剧烈
疼痛,忘记了两眼火烧火燎的炎肿,忘记了严峻无情的生活。
在马格尼托戈尔斯克钢铁企业建筑工地上,继保尔那一代共青团员之后,青年们高
举青年共产国际的旗帜,建立了功勋,当电波把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保尔感到无比幸
福。
他想象中出现了暴风雨——像狼群一样猖獗的暴风雪和乌拉尔的严寒。狂风怒号,
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就在这样的黑夜里,由第二代共青团员组成的突击队,在明亮的弧
光灯下,在庞大的建筑物顶上安装玻璃,从冰雪严寒中抢救那个举世闻名的联合企业刚
建成的第一批车间。基辅第一代共青团员顶风冒雪铺设的森林铁路同它相比就显得微不
足道了。
国家壮大了,人也成长了。
在第聂伯河上,大水冲垮钢闸,汹涌澎湃,淹没了机器和人。又是共青团员们顶住
天灾,顾不上睡眠和休息,苦战两昼夜,终于把河水赶进了闸门。在这场艰巨的抢险斗
争中,走在前面的是新一代的共青团员。在英雄模范人物的名单中,保尔高兴地听到了
一个熟悉的名字——伊格纳特·潘克拉托夫。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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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和达雅到了莫斯科,在一个机关的档案库里住了几天。这个机关的首长又帮助
保尔住进了一所专科医院。
现在保尔才明白,当一个人身体健康,充满青春活力的时候,坚强是比较简单和容
易做到的事,只有生活像铁环那样把你紧紧箍住的时候,坚强才是光荣的业绩。
从保尔住进档案库那个晚上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这十八个月里他遭受的痛苦是
难以形容的。
在医院里,阿韦尔巴赫教授坦率地告诉保尔,恢复视力是不可能的。如果将来有一
天炎症能够消失,可以试着给他做做瞳孔手术。建议他目前先进行外科治疗,消除炎症。
他们征求保尔的意见,保尔表示,只要医生认为是必要的,他都同意。
当保尔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刀割开颈部,切除一侧甲状旁腺的时候,死神的黑翅膀
曾经先后三次触到他身上。然而,保尔的生命力十分顽强。达雅在外面提心吊胆地守候,
手术过后,她看见丈夫虽然像死人一样惨白,但是仍然很有生气,并且像平常一样,温
柔而安详。
“你放心好了,小姑娘。要我进棺材不那么容易。我还要活下去,而且要大干一场,
偏要跟那些医学权威的结论捣捣乱。他们对我的病情做的诊断都正确,但是硬说我已经
百分之百地丧失了劳动力,那是完全错误的。咱们还是走着瞧吧。”
保尔坚定地选择了一条道路,决心通过这条道路回到新生活建设者的行列。
冬天过去了,春天推开了紧闭着的窗户。失血过多的保尔挺过了最后一次手术,他
觉得医院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十几个月来,看的是周围人们的种种痛苦,听的是垂死病
人的呻吟和哀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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