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骑着竹马来》第143章


入冬,父亲在家中为我行了笈礼,然后……春天又到了,扬州城的柳叶如烟,随风而舞——这因扬州而得姓的树,究竟为何事飞舞的这样厉害呢?
荏苒冬春流逝,暑夏匆匆而过,今上下旨立皇长子为储,诏选蜀中江氏女为太子妃,共理东宫。
父亲听到消息的时候狠狠的凝着眉,我知道他在怨,怨广陵与长安数千里之隔,他打点了上下将我的画像秘呈入宫,却晚了一步,前脚送出画像,没几日已听到立太子妃的消息,只是……晚了。
只有嫁与帝王家,才有我谢氏复起的希望——可是今上子息单薄,与我适龄的仅太子一人,其他的……只怪先帝的权谋之术做的太好,除了今上和太子,只有皖王稍有权柄,可惜也是有限。
永宣二年,太子代天巡幸,修饬江浙水利。
二八少女,几人不怀春?
我隐在婢女之中,扮作到运河附近游玩的少女,看着远处那个传说姿容峻秀、爽朗清癯而又英姿睿略的太子。他在一群亲随护卫之中,与扬州府府尹款款而谈,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三分贵胄气概、七分名士风流。
满怀欢欣的回家,想告诉父亲,让他想办法将我送入东宫。
父亲微皱着眉:太子新婚,似乎不想这么快纳侧妃,江浙已有不少世族选送家中适龄女子,送入苏王府,均被退回,此事还要细细斟酌。
拿着炭笔,也无心画眉。
我的心,已不在父亲为我建造的晴雪阁中。
月华楼畔,晴雪纷纷——可惜广陵是没有雪的,从有雪的地方,传来新皇选妃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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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尖微扬、唇角带笑,远远的端坐在蟠龙宝座上,传说中女中圣贤的张太后坐在一旁,张太后的旁边是永宣元年今上还是太子时纳的太子妃——江皇后,今上的旁边是去年新册的孙贵妃。
“听说谢氏一门,数百年来长盛不衰,家中族训甚严,子弟亦皆勤勉,不知谢小姐家中兄弟几人,可有为官入仕的?”
“民女家长,尚有一位兄长,两个幼弟,家兄年纪只比民女略大,故尚未参加科考。兄弟三人平时皆由家父督导,家父的心愿,只求不辱没了祖宗即可。”
他坐在上面并不言语,照规矩,我是不该抬头望他的,可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两眼,他只是笑。
“皇儿,谢氏一门屡出显达之才,照哀家看这姑娘模样生的也不错,不如……”我不知道太后不如二字的后面是什么意思,只听到他轻轻的启唇:才进宫便封如此高的品级,以后若有功何以封赏?还是按九嫔例吧。
仔细的回想这句话,仍不知他和太后之间,究竟交流了什么,只知道此次入选的诸女中,与我的封赏最厚,昭仪,正二品,九嫔之首,赐云华殿正殿为寝。
入宫之前,已听过孙贵妃的名头了,据传自册妃以来,端的是君王目中只一人,听说为了立后,惹得他和朝臣们闹的极僵,之后更是不再踏足蓬莱殿,堂堂一个皇后寝宫,落得如冷宫一般境地。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一次说不出三句以上的话。
可是这个认知让我错的很厉害。
既入了宫,便是我的夫君,父亲说,凭你的容貌、琴音和歌声,任何一样便足以倾倒天下男子,我以为,没有我征服不了的男人。
可是他只是笑,孙贵妃也只是笑。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形容他的。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形容她的。
他和她每次一同出现在明光殿时,他的眼神,总要看到她骨子里去——虽然他们尽力掩饰,可是那眉目间的流动,如何瞒得了人?
这不过是一时的,谁也有被迷住眼的时候,孙贵妃长得也算清秀可人,况且……听说他们在一起长大,情分比常人好些,也是自然。
我不信,他的眼中再装不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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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说,陛下好音律,精书画,喜芰荷,善游猎。
赵充仪的一手好字,他说:好字,赏;苗充媛一幅精巧小像,他说:好画,赏;我精心编排一曲采莲歌,他说:好曲,赏;周昭媛实在称不上动人的折柳辞,他还是说:好笛,赏。
他面上经年累月的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我这才知道,选妃那日的笑容,不是为我。
我以为他一心一意就喜欢孙贵妃那样低眉顺眼的温软女子,把太后和他都捧在手心里,若真如此,我是不是也该学学呢?一直以为,我该是与众不同的,不必学她人的样,做淡扫蛾眉的妆容,着浅色清新的罗裾……
在宫里的第二个生辰,心情灰败,已经没有去年此时的不平,这两年寂静如水的生活,还不足以让我死心么?
梨苑里的梅树开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着,大冷天的,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赏梅的。梨苑的东北角,成片的龙游梅盛开于积雪之中,遥遥看去,竟分不出雪与香。
远处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竟然有人在这个时节来踏雪寻梅么?
前面是两个淡色的人影——这宫中,喜欢将这样的月白色时时挂在身上的,也没有别人了。我的心陡然悸动起来,紧贴着墙角的那一树梅,藏著自己的身影。
隔着那几树梅,他们在梅树前的空地停下来。
他脸上不再是那我看了几十遍的温润笑容,他蹲在地上,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笑着。
让人看见了要笑话的。她柔柔的笑,一如往日,只是多了神采。
他伸手开始堆雪,不让跟着的那几个太监宫女帮手,不多时就堆出一个身子,然后是头,然后是发髻,左看右看了半天,他突然朝这几株梅树走了来,折了一支梅,插在雪人头上,然后退后几步,走到她身旁,从身后环住她:好不好看?
没有以前的好看,她歪着头,露出我从未见过的顽皮表情。
他握着她的手,拉她走到梅树边,梅树前正好有一个三个小石凳,围着一个小圆石桌,她正准备坐,他却拉住了她:冷,受了寒就不好了。
他抱她坐在自己膝上,隔着那一树梅,听到她低声抱怨: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有谁会瞧见?这寒冬腊月的,可没人出来。他笑得轻浮张狂,说着让我面红心跳的话:要不是天冷,真想这会儿就把你剥了吃了。
胡说些什么呢,没得闪了舌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温糯的声音。
沉寂了老半天之后,听到他轻声说:还伤心着呢?
她没有回答。
好玦儿,别伤心了……父母的事,岂是我们做子女的能插嘴的?
她仍是没有作声。
他突然笑了:我知你肯定在心里埋怨天下男子皆薄幸——就算天下男子皆薄幸,我也是矢志靡他,绝无移爱之心,玦儿,你可不能冤枉了我!
你这就叫做欲盖弥彰了,我又不曾说你!她轻笑起来。
小妖精,我看非要找个铁匠把你烙在我身上,你才肯相信是不是?
她低着头笑到他怀里去了,好半天才站起身,拉了他起来:咱们还是回去吧,你身子……也受不得寒的。
他跟着她站起来,口中却道:有你在这儿,又怎会觉着冷?
我手脚冰凉的回到云华殿,芸香帮着加了炭火,只是怎样也烤不热我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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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很长,三五年不过是一个插曲。
以前再显赫又如何?到如今,除了他的宠爱,她什么都不剩。
而仅剩的这一点宠爱,显得那么的苍白,如同一只被拔光毛的鸡,就算不被人杀死,难道就能活的好么?
痛,可是我得忍着。
心痛和欢欣同时纠缠在我胸臆之间。
心痛,传说中同吃同住、如寻常夫妻一样出入的他们,到头来也不过如此,我以后,会怎样?
欢欣,在他不得不将她放下的时候,我是第一个。
他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我偎在他身后,搂住他,他瑟缩了一下,我慢慢的抚上他的肩膀,轻轻的帮他按摩——我并不是懵懂无知,该学的我一样没落,只是以前不曾给我机会而已。
他稍微翻转身,气息平和了一些,突然摸到他脖颈里一根细绳,轻抚到胸前,原来是一块璧环,仔细的摸过去,却有隐隐的一个缺口,真是奇怪……皇家用的东西,怎会有缺口……
他猛的坐起来,眯着的眼里透出森然寒光:来人!送谢昭仪回宫!
一路上的太监和宫女们都不敢说话,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事发了这样的火。
我亦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宫里什么事情都瞒不住,马上大家都知道了,我可不能让人看笑话——一个小小的美人,也敢笑话我?
不出十日,又有召寝,我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他依然微笑如昔,还问我的小名……只是胸前那块璧环却不见了,在他炽热的冲击和急重的喘息中,突然想到他曾经软声细气哄她的话:
好玦儿,别伤心了……
就算天下男子皆薄幸,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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