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碟》第179章


太炎真气稍一催动,将伤口下包裹凝聚的毒素刹那间迫出体外,见风散淡。
金铸忌的伎俩对林熠来说,简直像个三岁小孩子在过家家。
“这真的是一瓶痒药,只是掺入烈酒里,就成了杀人的毒药。”有人悠悠在林熠身后说道:“而且,仅仅需要一小滴,就能毒死十头狮子,八头犀牛。”
林熠的身躯微微一震,慢慢地回转过头,沉声道:“是你?”
一个银灰色卷曲怒发披散到肩的金袍老者,静悄悄屹立在离林熠不到三丈的小巷一头。身形伟岸如一尊魔神,挺拔的腰杆,让他站得像一座山,一座刚硬沉寂的高山。
他的脸上布满奇异的淡金色褶皱,银灰色的眉毛浓密而坚硬,像两把刷子伫立在额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梁,再配上薄薄的嘴唇,构成清俊刚毅的五官。再有,就是那把任谁看过一眼,再不可能忘记的银色长髯,轻轻拂动。
老者的手反背在身后,从肩头斜出一截如小酒杯杯口粗细的金枪枪柄。
只需要握住枪柄轻轻一抖动,刹那间,装在囊内的三截枪身,便能立即组合成威震天下百多年的不败金枪─“烈阳怒红”!
即使林熠从来没有见过这人,即使他不认得那杆睥睨四海的金枪,只需看一眼他的相貌,那酷似自己现下五官的面容,沉静刚毅的气势,就不难猜出他是谁。
金裂寒,“烈阳怒红”金枪不败的金裂寒!二十年前,与四大魔宫宫主联手,逼迫聂天兵解转世,让逆天宫冰消瓦解的金牛宫之主─金、裂、寒!
有人说,他拥有金石一般的心志,寒冰一样的冷酷,以及碎裂山海的力量。
以前,林熠有些不信。等到深入金牛宫,亲历邓不为和金裂石的放纵嚣张,他更加觉得,这样的评价言过其实,然而,当他回过头,第一眼真正见到这个老人时,才明白金裂寒为什么会叫金裂寒!
金裂寒徐徐道:“金裂石的儿孙,一蟹不如一蟹;他自己,也成了老糊涂。”
“还好,你不老,这样我就放心了。”林熠静静地回答。
“你回来,是想找我报仇?”金裂寒道:“还是也想来争一争金牛宫宫主的宝座?”
“都不是!”林熠说道:“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然后希望能帮你做点什么。”
“不需要。”金裂寒生硬说道:“我还没有老到连几个鼠辈也对付不了的地步。”
“所以,我很快就会离开。”林熠道:“等我帮助邓宣完成一件承诺。”
“什么承诺?”金裂寒问道。
“也许不必太久,你就会知道。”林熠道:“我原本在犹豫,到底该不该亲眼见上你一面。现在,不必为这个头疼了。”
金裂寒冷冷道:“你不愿见我一面,这么多年始终在恨我?”
林熠也冷冷地说道:“如果当年你换一种方式对待她,或许就不会是今天的结果。”
“如果那么做,我还会是金裂寒么?”他轻蔑地一笑,说道:“你以为我在后悔?错了,我永远不会后悔!假如重新来过,我仍会一样地待她!”
“霸王硬上弓─”林熠冷笑道:“这就是堂堂魔主对付一个女人的手段?”
金裂寒道:“聂天死后,就没有人敢当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的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液和我同源!”
林熠深吸一口气,道:“这也正是我最大的不幸。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有一个命比纸薄的母亲,还有个自命不凡的老子。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金裂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怨天尤人,没出息!如果你恨我,尽管来杀我;如果害怕,那就滚得越远越好!”
“奇怪,你怎会以为我会用这两种方式?”林熠平静地回答道:“我回来,也不是为了这些。”
金裂寒颔首道:“你长大了,这些年改变了不少。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价你。”
“对这句评语,我是应当表现出荣幸,还是喜悦?”林熠淡淡道:“娘亲说得不错,你根本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自大狂。”
“谢谢。”金裂寒没有动怒,回答道:“这样的评价并不新鲜,在她之前早有无数人说过。你,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用来验证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
“第一,对于我在别人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很抱歉,我并不感兴趣。”
林熠继续说道:“第二,我也不会把激怒你当作乐趣,所以刚才的话,只是实事求是的评价。第三,并不新鲜的老话,通常都会很有道理。”
仿佛没有注意到金裂寒越来越冷的脸,林熠继续说道:“我想帮你,只是不希望你会败在邓不为、金裂石这样的角色手里。似乎,我的确多此一举了。”
沉默许久,金裂寒艰涩地问道:“六年了─你,过得如何?”
“还算不错。”林熠回答道:“并不是非要仰仗您老人家的声威,我才能活得下去。恰恰相反,那道金丝缠蛇的伤口时刻提醒着我,做你的儿子务必要随时小心,因为很可能,就会有人从背后微笑着捅你一刀,只因你挡了他的路。”
“那只是一个意外疏忽!”金裂寒沉声道:“当日保护你的护卫,已被我全部处决。”
“有什么用?”林熠淡淡地一笑,说道:“我娘亲还是死了,她终究等不到你低下头颅,说一声抱歉的那天。也许,我来金牛宫,真正想要的,就是这个。”
“休想!”金裂寒生冷地道:“我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林熠的嘴角浮起一丝讥笑,轻轻问道:“包括魔圣聂天在内?”
金裂寒的眼眸中突起一簇冷光,很快又熄灭得无影无踪,压抑着道:“除了他!”
“所以,这六年来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林熠徐徐道:“能够让人低头的,除了拳头和剑,就再没有其他!对你而言,她太弱小,你可以不屑一顾。但我不同,我会让你亲口说出道歉!”
金裂寒竟是一笑,道:“很好,这才像我金裂寒的儿子。即便你不愿承认,可你的身体里,依然流着我的血!给你一个机会,留在我身边,看看是否能够等到我亲口说出道歉的一天?”
林熠注视他,问道:“你想和我打赌?”
金裂寒的笑意更浓,只是这笑容里,仍旧不含丝毫的感情,只有倨傲与自负。他淡淡反问道:“为什么不呢?你答应了?”
林熠摇头,道:“我要是你,想留住自己的儿子,会用更好的方式。”
金裂寒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留住你?当年我没有留她,今天一样不会留你!”
林熠叹息道:“你终究老了,而且,很寂寞。你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女婿,然而他们却一心盼望你早日完蛋。每天早晨,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该如何度过这一天么?”
金裂寒的牙齿之间,缓缓吐出一个清晰而压抑的字道:“滚!”
林熠笑了笑,转过身心平气和道:“没想到,我们的重逢竟是以这个字眼结束。”
走出一步,走出两步,稳定而无声,唯有穿过巷道的风,在轻轻吹响夜语。
“站住!”金裂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熠停住脚步,问道:“是你让我滚的,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金裂寒低低哼了一声,低沉的嗓音问道:“你打算在金牛宫逗留多久?”
“不会太久。”林熠从容道:“我说过,我需要帮邓宣完成一件事,然后就离开。”
身后不再有话语,金裂寒走了。
林熠感觉得到他离去时,埋藏的失望与孤独。尽管他的内心,异常渴望能挽留住自己唯一的儿子,但自负强硬如他,却依旧吝啬于说出一句软话,宁愿,无言诀别,也绝不低头!
他甚至没有问林熠,是否能解金铸忌的毒伤,仿佛在金裂寒的眼中,自己的儿子,绝不至于连区区一个不入流的角色也对付不了,否则,就不配做他的儿子!
林熠忽然对这个老人生起一缕同情与钦佩。
回到济世堂,青丘姥姥已坐在桌边静候,看到林熠,说道:“这回,是我先进的门,所以不必再敲门。”
林熠道:“可我同样也不习惯,有人不声不响地缀在我身后,偷听我说话。”
青丘姥姥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对他的感觉如何?”虽然没有明确指出那个“他”是谁,但涵义再清楚不过。
“很好。”林熠在她的对面落坐,沉声道:“金裂寒不愧是金裂寒,没有令人失望。”
青丘姥姥的唇角掠过一丝讥讽,说道:“你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儿子了?”
林熠倒了一杯水,苦笑道:“我只是替他悲哀,唯一的儿子竟是如此的不成器。而他的自负与强横,其实保护不了金城舞丝毫。”
青丘姥姥罕有地点头表示赞同,顿了一顿,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放了花纤盈。”林熠回答道:“也不必派人跟着她,让她自己走接下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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