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碟》第422章


雨抱朴可老大不耐烦了,独臂叉腰道:「老戎,人家在玩命,你却在玩人,能不能快点?要不我替你拾掇了他们两个算了?」
戎淡远素知雨抱朴的脾气,听了也不生气,只淡淡回道:「不必!」觅得陈炎、莫菡招式转换间的一线空隙,拧身插入两人当中,登使他们的连手阵势土崩瓦解。
陈炎剑招用尽,本该抽身退避,以求重新稳住阵脚,但他担心妻子无法独力抵挡戎淡远的攻势,当下不退反进,一掌拍向戎淡远左肋。
戎淡远左掌招架,右袖卷住莫菡刺来的仙剑,顺势引向陈炎小腹。
陈炎欲待躲闪,不料戎淡远的左掌光晕隐现,手心幻出一道似光盾般的黑白二色仙印,将他的左手包容紧吸不放。陈炎挣脱不得,半边身子像受到雷霆轰击,酸麻难当,骇然变色道:「谲伏印!」
莫菡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仙剑被戎淡远的拂心忘尘袖牵引,不由自主直刺丈夫的小腹,花容失色惊呼道:「快躲!」
陈炎当然想躲,问题是他的左掌已被谲伏印完全摄定,连动根小手指头都是难事,任凭自己苦苦运功相抗,却根本无法再侧身躲过莫菡的仙剑。
那边莫菡拼命抽剑,奈何真气似泥牛入海全没着落。戎淡远的右袖宛若一团浑不着力的柔波,无形有意,借力打力,反将她破入的真气尽数转化,更增这一剑的声势。
眼看丈夫就要死在自己的剑下,莫菡当机立断,「砰」地运劲横裂仙剑。剑刃片片粉碎,戎淡远大袖一扬喝道:「去!」满天剑雨洒向莫菡。莫菡逼不得已朝后飞退,同样施展拂心忘尘袖,收去数十片自己仙剑的残骸。
戎淡远右侧压力顿消,唇角逸出一缕微笑道:「还不俯首认输?」谲伏印陡转变化,排山倒海的雄浑功力,朝陈炎左掌迫去。
陈炎正在逆转真气,竭尽所能要抽开自己的左掌,猛然间,谲伏印庞大浩荡的吸附力量,变成了石破天惊的反戈一击。他猝不及防,哪里来得及反应?只觉左臂经脉犹如海水倒灌,连同自己的真气摧枯拉朽般叩关而入,直抵胸膛。
他「哇」地喷了口淤血,魂飞天外,眼睛一闭暗叫道:「我命休矣!」谁知左掌一松身躯往外弹飞数丈,胸口激荡的凌厉锋芒骤然消失。除了稍感窒闷外,居然并未重伤。睁眼再看,莫菡怔怔站在不远处,双袖卷着仙剑残片望着自己。
戎淡远背负双手退后一步,冷哼道:「我早已说过,你运掌出招时,总害怕自己功力不足而尽力施为,不留余手防变,迟早有一天会吃大亏。这么多年过去,却还是这般不长进。」
陈炎汗湿重衣,明白戎淡远手下留情,在最后一刻卸去了谲伏印,再听到他不留情面的批驳,情不自禁回想起昔日同门切磋的年少时光,黯然道:「师兄教训的是。」
戎淡远道:「你们夫妻和雪师妹无冤无仇,我不相信平白无故你们就会把她打成重伤,并引来雨抱朴施救。说,是什么人的指使,传书给雨抱朴的人又是谁?」
陈炎摇摇头,道:「戎师兄,如果能说,我们二十年前就说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戎淡远徐徐道:「你们重伤同门其过非小,但如愿戴罪立功,随我回山受罚,戎某会力陈元老会求情开脱。至多在锁雾林面壁三十年,还可重列门墙。」
莫菡听得怦然心动,刚才交手险死还生,再打下去无疑是死路一条。她犹犹豫豫看着陈炎道:「炎哥,你看如何?」
陈炎惨烈一笑,道:「我们违心打伤雪师妹,犯下弥天大祸已是不该,怎可再忘恩负义出卖他人?戎师兄,你的好意小弟心领,对师门的欠债,我来世再报!」说罢猛横仙剑切过咽喉,身躯倒栽向地面。
莫菡尖声惊叫,纵身抱住陈炎,泪如雨下叫喊道:「炎哥、炎哥!」
戎淡远也未料到一向性格柔弱的陈炎,竟会突然举剑自刎,身形动了动,终又忍住。
莫菡缓缓抬起头,颤声道:「戎宗主,我和炎哥早在二十年前就该以死相谢师门,能多做了这些年的夫妻,实已心满意足,只求你将咱们的骨灰洒在谷口红枫林内,好日夜眺望观止池守卫师门,愚夫妇感激不尽!」
「噗!」胸口血花绽开,莫菡将一枚袖口暗藏的仙剑残片刺入心头,立时气绝。
被深深震撼的众人半天没开口。只听到龙园方向杀声震天,是南北两路的人马已经合围攻到了。
而在龙园内,林熠和魔崖三君的激战也接近尾声。林熠先后力毙魔有灵、魔有意,茅庐也早被惊涛骇浪一样的罡风轰得支离破碎。魔有心双目赤红,凝元铸光施展出「大劈棺斧」,催动真元振双臂连环闪劈,一道道暴戾凶猛的红色光斧,隔空飞掠轰向林熠。
林熠一夜之间连战玄雨真人、楚镇昙、墨松子、南山老翁和魔崖三君,可说毫无喘息,然而他体内的真气竟似取之不尽、永不枯竭般,依旧充沛浑厚。面对魔有心穷凶极恶的大劈棺斧,林熠尽弃五极光龙拳和破日大光明弓不用,只以右掌轻松应对。每接下一轮大劈棺斧的轰击,他的身形便似闲庭漫步朝前迫上一步。待到魔有心一口气发出四十八记大劈棺斧,林熠已近至眼前。
魔有心猛地住手,真元耗损过剧的他嘴角不住溢出血丝,呼呼带喘道:「好小子,果然有种,比你老子林显强!」
林熠冷冷注视魔有心,道:「我说过,你们的死期到了。」
魔有心蓦地一声巨吼,奋尽全力双掌齐出,两道红芒如狂飙奔腾劈向林熠。林熠身躯一闪,在大劈棺斧合围之前的缝隙间游鱼般穿过,右掌轻轻一按魔有心的胸口,淡然道:「再会!」
魔有心呆了呆,「砰」地胸膛爆裂,巨大的身躯直挺挺朝后仰倒。林熠缓缓收手,听见龙园南北两面人声鼎沸,知道是云怒尘和别东来的队伍杀到了。
第八章 龙抬头
天近四更,四周的喊杀声逐渐平息。不知是谁点起的几处火头在烈烈燃烧,映红无涯山庄上空的夜幕,像鲜血一样的红。
木屋没有锁,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竟是一尘不染,似乎它的主人刚刚离开,而且很快就会回来。只是林熠知道,这间木屋再也不可能见到它原先的主人了,就如同他再不可能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一样。微光从门外泻入,桌上瓶内的忘梦花已凋零枯萎。几瓣残落的花叶静静躺在桌面上,不见了往昔的娇艳。林熠点亮半截红烛,木屋里有了昏黄静谧的光。他坐了下来,桌上没有酒,对面的椅子空荡荡也没有了那个人。殊无大获全胜的欣喜,因为这胜利实在来得太过沉重,况且还远未到可以欢笑的时候。
命运待他委实吝啬,身边爱护他、关怀的亲友,一个接一个地远去,不与自己共享哪怕片刻的欢愉;但它又如此的慷慨,一路走来爱过恨过,痛过笑过,体验了短短二十余年人生里别人难以想象的所有。
一声低低的呜咽从门口传来,六眼灵猫一摇一晃走了进来,跃上桌子抬头望他。「你是想问我主人去哪里了么?」林熠轻轻道:「他远行了,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回来,所以临行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会带着你去到海边,那儿有许多鲜美的海鱼,你一定会喜欢。」
六眼灵猫低鸣两声,眼睛里的紫光黯淡了下来。或许,牠并不爱吃鱼。「主人,云巫圣、盘念大师和各派的掌门都已到了,正在龙园的书房等候。」藕荷站在门边禀报道。
「我知道了。」林熠低声回答,并未立刻起身,默默将桌面上残落的几瓣花叶,用一方绢帕包起收入了怀中。这是令父母双亲牵挂一生的花吧,便将它们洒散在坟前,用一股恒久的幽香浸润他们长眠的土地。
「噗!」吹灭了烛火,林熠站起身道:「和我一起走吧,陪我一起寂寞。」
「唰─」六眼灵猫突然躲开林熠抱牠的双手,跃上房梁,盯着花瓶呼呼低吼。林熠一怔,目光再次扫视瓶内花枝,似被人有意动过,已非当日所见的摆放样式。他轻叹道:「你是要我将忘梦花插成原来的样子么?」一面回忆,一面动手摆放。当他把最后一枝忘梦花复还原位,花瓶「嗡」地亮起,光润的表面缓缓浮起数行黑体小字。林熠「咦」了声凝目默读,心头不由自主地一阵激动,左手用力握住瓶颈,低下头喃喃告慰道:「爹爹,你放心,孩儿不会令你失望!」
黑字像水墨般溶化淡没,花瓶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六眼灵猫彷佛举行完毕某种认可仪式,从房梁上一头钻进林熠的怀中。林熠抬手抚摸牠毛茸茸的额头,转身出了木屋,再看了最后一眼,反手轻轻关上门。天上的启明星沉默而温暖地注视着他,犹如父亲的眼神指引着林熠走向黎明。
回到龙园书房,满满当当里头坐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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