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第175章


成笑再次沉默,良久才道:“这二十多年,过得可还好吧?”
于秋淡淡道:“还好,只是时常想念老朋友们。”
成笑的身子轻轻震动一下,继而咬咬牙,道:“那有空多来恒山走走。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必须进扬州了。”
于秋想了想,道:“难得遇到二哥,不如我送二哥一程吧。说不定二哥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成笑迈开脚步,走向扬州,神态却变得轻松起来:“那就陪二哥散散心吧。不过若是遇到什么事,你不必出手。”
于秋紧跟在成笑身后,笑道:“二哥见外了。”
成笑洒然一笑,脚下加速,说道:“说给你听也无妨。现在北方已经被神教统一了,教主他们准备在南方进行最后的决战。不过萧老六他们棋差了一着,被叛徒逃脱了,我担心叛徒会狗急跳墙,所以急着进扬州看看。”
于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微笑道:“哦?王翰这么大把年纪了,计划应该会比较周详,不至于胡来吧?”
成笑嗤之以鼻:“不见得……”说完这三个字,忽然打住,猛回头道:“你怎么知道叛徒是王……”
最后一个“翰”字还没说出口,成笑痛苦地惨哼一声,一根细如青丝的琴弦从他的心脏贯穿而过,直透后背。
“二哥忘了,我不是说过送二哥一程的吗?”于秋若无其事地收回琴弦,但眼睛却下意识地避开了成笑的目光。
成笑捂着伤口,苦笑道:“我预估过自己的无数种死法,但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是死在你手上。你和王翰……竟是一伙的……那顾轻尘、顾轻尘当年为什么没有杀死老教主?”
于秋顿了顿,苦笑摇头:“你……又何苦强运凝血功来苟延一口气呢?这只会让你死时血脉尽裂,惨不堪言。”
成笑抬起头,倔强地道:“我想死得明白。”
于秋沉默片刻,幽幽地道:“杀了独孤残,又怎么让他指派传人东山再起呢?”
成笑喘息着,微弱地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秋微微叹息,低声道:“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容许有重阳教这种违背法则的存在。”
成笑艰涩地道:“我现在是明白了,你早就背叛了神教的教义。可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二十年前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们斩草除根?”
“解决了一个重阳教,还会有一个重月教、重星教,这是无法阻止的。想要根除,只有把庞大的重阳教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当年我们没有自己的力量,而独孤残又实是一世之雄,我们根本无法从他手里讨到什么便宜。”
成笑剧烈地咳了几声,苦笑道:“所以你们先想法摧毁往日庞大而团结的神教,再暗中凝聚自己的势力。当神教东山再起,江湖一片纷乱时,你们才可以进行你们的计划。所以,你也不必再说什么法则与叛逆,事实上,根本就是你们妄图一统江湖的野心作祟!”
“也许你说得对,我们根本就是野心作祟。”于秋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可我们都实在没有想到,李闲明明是个游手好闲贪花好色的小混混,却居然能把重阳教如铁板般团结在一起。不到一年的时间,东灭神兵迷踪,南抗银龙霹雳,北阻白马,西敌天山,更可怕的是竟使武当置身事外。你们或许不知道,少林天龙和武当紫虚早有默契,紫虚和李闲会晤之后,少林也马上作起了壁上观。这种形势下,重阳教不仅有恢复往日辉煌之势,而且将比往日更为强盛。这里面虽然有我们的推波助澜,但我们从来没有想要让你们如此顺利的,在我们的计划里,重阳教此刻应该是刚刚站稳阵脚,然后陷入内部纷乱才对的。”
成笑大笑起来,道:“你们的计划或许不止这些。”
于秋叹道:“不错。我们设计了很多针对李闲的计划,打算控制住他,从而兵不血刃地得到重阳。但李闲竟能屡次使我们的计划成为泡影。尤其白马堡的事,才是真正对我们的最大打击。李闲竟能毅然放弃许子悠的杀妻之恨,导致我们在白马堡的行动被许子悠捣得粉碎。”
成笑冷笑道:“所以你们还是狗急跳墙了。”
“我们是进退无门,只能孤注一掷。王翰再舍不得,也只好亲手击毙蓝舒云;顾轻尘再不愿意,也只好在这不适当的时刻发动决战总攻;而我,即使……即使以往曾对你……也只能……”于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道:“你想要个明白,我……当然全告诉你。”
成笑猛喷一口血,鲜血飞溅出来,有几滴溅到了于秋雪白的脸上和手上。成笑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鲜血,忽然大笑道:“那我倒真要多谢你了,好师妹!哈哈哈哈……”
笑声中,血脉尽碎。于秋轻轻抹去身上的血迹,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血肉,一滴清泪悄然滑落,就像王翰杀死蓝舒云后,一样的泪水,一样的怅然。
“轻尘,二哥已经走了。你……可别丢下我。”于秋喃喃地说了一句,飞速往城内掠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情与剑(下)
就在成笑初遇于秋的时候。
扬州城东,一家普通的屋顶上。
楚梦白衣飘飘,默然静立。月色映照得她的容颜蒙胧而神秘,脸上似乎有些低低的幽怨,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口。
厉天冷冷地站在她身边,眼神清冷。他的全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杀气,浓烈得震撼天地。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十分平凡的人,古拙的脸,深深的皱纹,就像一个樵夫。就是这个平凡的樵夫,使得厉天的手开始颤抖,因兴奋而颤抖。
樵夫手上,握着一柄刀,刀身在月光下,波光流动,就像风拂水面,漾起轻轻的波纹。
停风刀。
楚梦静静地退了下去,雪白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尊主是你,还是王翰?”厉天没有拔剑,却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轻尘笑了,道:“都是。”
“何谓都是?”
“杀了我,你自然明白。”
“假阁主是你,还是王翰?”厉天终于拔剑,声音已经开始发寒。
顾轻尘依然笑道:“都是。”
厉天的瞳孔猛然收缩,这“都是”二字后面是什么意思,他已没有心情去理会,也不必理会!因为他已得到了需要的答案!既然都是,就都该杀!
寒月剑划破夜空,蓝芒击碎了月色,清冷的月光顿时黯淡下去。隐在暗处的白衣倩影,开始微微颤抖。
“为了和你好好一战,我放弃了倾力进攻长江联的机会。”顾轻尘缓缓地说着,停风刀洒出一片轻柔的光,笼罩在蓝芒上。
既然避世是假,刀也就不再懦弱。
刀剑交击,两人同时一晃。寒月剑洒出万点剑光,厉天的人影消失在月色里,空余点点湛蓝,如同夜空下的流星。顾轻尘的身影同时不见,刀光像凛冽的风,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刀剑碰触的清响如爆竹般连续不断地响着,楚梦已无法算清,在数息之间,刀剑已经撞击了多少次。
楚梦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高手,在这江湖上绝对可以傲视群雄。但在这一刻,她完全失去了信心。她从来没有想过,顾轻尘和厉天的出手,居然能快到使影像消失的地步,以她的眼力,竟然完全捕捉不到!
风刀霜剑,果然名下无虚。
原本楚梦有她自己的任务,引厉天来这里之后,她必须回去参与进攻长江联的行动。但是能亲眼目睹这场旷世难逢的决战,谁也不愿意离开。
可矛盾的是,这虽是她最渴望目睹的决战,同时也最不愿见这场决战真的发生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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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闲等人自然不知战场之外竟发生了这些无法置信的事情。他们正尽全力拖住敌人的主力,掩护司徒贝贝的撤离。
司徒贝贝按出了“玉蜂”玉笛尾上的机括,寸许长的短刃闪着幽蓝的色泽。当这截短刃仅是微微划破了一名敌人的肩膀,那人就浑身发紫,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那么瘫倒在地。
这是司徒贝贝第一次杀人,但她却没有事先想像中的那样心潮起伏,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就又开始了动作。玉笛就像在花丛中尽情采撷的蜜蜂,轻快地飞舞,轻快地,夺走每一个拦路的敌人的生命。她清晰地从敌人眼中看见了恐惧,这恐惧不仅来自于敌人,也来自于在她身边掩护的韩开山和刚刚撤到他们身边的张猛。
跟随李闲混迹了这么久,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惧怕的滋味,也是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重阳教为什么会被天下所不容。
不过容与不容在这时候已经如此无关紧要,此时的第一要务,是逃命。逃自己的命,也逃身边这近千弟子的命。
眼前的敌人虽然没有首脑,但是数量之众也不是司徒贝贝所能承受的。她只有倚赖这剧毒的蜂尾,为自己的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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