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第44章


:“问我这句话的人,你已不是第一个。”沈三娘道:“从来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叶开道:“那只因连我自己都忘了。”他举起酒杯,微笑道:“现在我只记得,我答应过要陪你大醉一次的。”沈三娘眼波流动,道:“你真的想喝醉?”叶开笑得仿佛有些伤感,缓缓道:“我不醉又能怎么样呢?”于是叶开醉了,沈三娘也醉了。他醒来的时候,却已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空樽下压着张素笺,是她留下来的。笺上只有一行字,是用胭脂写的,红得就像是血:“夜晚在这里陪你喝酒的女人也不是我。”樽旁还有胭脂。于是叶开又加了几个字:“昨夜我根本就不在这里。”不醉又能怎么样呢?还是醉了的好。轻烟般的晨雾刚刚从长草间升起,东方的苍穹是淡青色的,其余的部份带着神秘的银灰色。长草碧绿。叶开走出来,长长吸了口气,空气新鲜而潮湿。草原尚未苏醒,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一种奇妙的和平宁静,正笼罩着大地。马芳铃现在想必还在沉睡,年轻人很少会连续失眠两个晚上的。他们的忧郁通常总是无法抗拒他们的睡意。老年人就不同了。叶开相信马空群是绝对睡不着的。像他这种年纪的人,经过这么多事之后,能睡着除非是奇迹。他在干什么?是在悲悼着他的伙伴?还是在为自己忧虑?萧别离现在想必也该回到他的小楼上,也许正在喝他临睡前最后的一杯酒。丁求是不是也在那里陪他喝?傅红雪呢?他是不是找得着能容他安歇一夜的地方?最让叶开惦记的,也许还是沈三娘。他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但却相信像她这样的女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会有地方可去的。除非她已迷失了自己。也不知从哪飞来一只秃鹰,在银灰色的苍穹下盘旋着。它看来疲倦而饥饿。叶开抬起头,看着它,目中带着深思之色,喃喃道:“你若想找死人,就来错地方了,我还没有死。”他眨眨眼,忽然笑了笑,道:“要找死人,就得到有棺材的地方,是不是?”鹰低唳,仿佛问他:“棺材呢?棺材呢?……”
第21章无鞘之剑 
火熄了。李马虎的杂货店,已烧成一片焦上,隔壁那“专卖猪牛羊三兽”的屠户和那小面馆,灾情也同样惨重。那条窄巷里的木屋,也烧得差不多了。一些被抢救出来的零星家俱,还杂乱的堆在路旁,几只破桶,正随风滚动着,也不知它们的主人到底是谁?焦木还是湿淋淋的,火势显然刚灭不久,甚至风中都带着焦味。边城中的人本来起得很早,现在却看不见人影,想必是因为昨夜救火劳累,现在正蒙头大睡。本已荒僻的小镇,看起来更凄凉悲惨。叶开慢慢地走上这条街,心里忽然觉得有种负罪的感觉。无论如何,若不是他,这场火就不会烧起来,他本该提着水桶来救火的,但昨天晚上,他提着的却是酒壶。这一场大火后,镇上有多少人将无家可归?叶开长长叹息了一声,不禁想起了那小面馆的老板张老实。张老实真的是个老实人,他不但是这小面馆的老板,也是厨子和伙计,所以一年到头,身上总是围着块油腻腻的围裙,从早上一一直忙到大黑,赚来的钱却连个老婆都养不起。但他还是整天笑嘻嘻的,你就算只去吃他一碗三文钱的阳春面,他还是拿你当财神爷一样照顾。所以他煮的面就算像浆糊,也从来没有人埋怨半句。现在面馆已烧成平地,这可怜的老实人以后怎么办呢?隔壁杀猪的丁老四,虽然也是个光棍,情况却比他好多了。丁老四还可以到萧别离的店里去喝几杯。有时甚至还可以在那里睡一觉。再过去那家棉花行,居然没有被烧到,竟连外面拴着的那“精弹棉花,外卖雕漆器皿”的大招牌,也还是完整无缺的。“清水锦绸细缎,工夫作针。”“精制纨扇,雨具,自捍伏天绒袜。”除了萧别离外,镇上就数这三家店最殷实,就算被火烧一烧也没关系。但他们却偏偏全都没有烧到。叶开苦笑着,正想找个人问张老实他们的消息,想不到却先有人来找他了。窄门上的灯笼,居然还是亮着的。一个人突然从里面伸出半个身子来,不停地向叶开招手。这人白白的脸,脸上好像都带着微笑,正是那绸缎行的老板福州人陈大倌。镇上没有人比他更会做生意,也没有人比他更得人缘了。叶开认得他。这地方只要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叶开已差不多都认得。”他认为没事的时候找些人聊聊,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他现在却想不出陈大倌找他干什么?但他还是走了过去,脸上又故意作出微笑,还没有开口,陈大倌的头已缩了回去。门却开了。叶开只好走进去,忽然发现他认得的人竟几乎全在这地方,萧别离反而偏偏不在。除了陈大倌外,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面前的桌子上既没有菜,也没有酒,他们显然不是请叶开来喝酒的。天色还没有大亮,屋里也没有燃灯,这些人一个个铁青着脸,瞪着一双双睡眠不足的眼睛,态度一点也不友善。“难道他们已知道那场火是我惹出来的?”叶开微笑着,几乎忍不住想要问问他们,是不是想找他来算帐的。他们的确要找人算帐,只不过要找的并不是他,是傅红雪。“自从这姓傅的一来,灾祸也跟着来了。”“他不但杀了人,而且还要放火。”“火起之前,有个人亲眼看见他去找李马虎的。”“他到这里来,为的好像就是要给我们罪受。”“他若不走,我们简直活不下去。”说话的人除了陈大倌和棉花行的宋老板外,就是丁老四和张老实,这一向不大说话的老实人,今天居然也开了口。每个人提起傅红雪,都咬牙切齿的,好像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叶开静静地听着,等他们说完了,才淡淡问道:“各位准备对他怎么样?”陈大倌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本来准备请他走的,但他既然来了,当然不肯就这样一走了之,所以……”叶开道:“所以怎么样?”张老实抢着道:“他既然要我们活不下去,我们也要他活不下去。”老四一拳重重的打在桌上,大声道:“我们虽然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但惹急了我们,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宋老板捧着水烟袋,摇着头道:“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人呢?”叶开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像觉得他们说的话都很有道理。陈大倌又叹了口气,道:“我们虽然想时付他,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宋老板叹了口气,道:“像我们这种老实人,当然设法子和杀人的凶手去拼命。”陈大倌道:“幸好我们总算还认得几个有本事的朋友。”叶开道:“你说的是三老板?”陈大倌道:“三老板是有身份的人,我们怎敢去惊动他?”叶开皱了皱眉,道:“除了三老板,我倒想不出还有谁是有本事的人了。”陈大倌道:“是个叫小路的年轻人。”叶开道:“小路?”陈大倌道:“这人虽年轻,但据说已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剑客。”宋老板悠然道:“据说他在去年一年里,就杀了三四十个人,而且杀的也都是武林高手。”张老实咬着牙,道:“像他这种杀人的凶手,就得找个同样的人来对付他人。”陈大倌道:“这就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叶开沉吟着,忽然问道,“你们说的小路,是不是道路的路?”陈大倌道:“不错。”叶开道:“是不是路小佳?”陈大倌道:“就是他。”宋老板慢慢地吐出口气:“叶公子莫非也认得他?”叶开笑了,道:“我听说过,听说他的剑又狠又快。”宋老板也笑了,道:“这两年来,江湖中没有听说过他的人,只怕不多。”叶开道:“的确不多。”宋老板道:“听说连昆仑山的神龙四剑和点苍的掌门人都已败在他的剑下。”卅开点点头,说道、“宋老板好像对他的事熟悉得很。”宋老板又笑了笑,悠然道:“好教叶公子得知,这位了不起的年轻人,就是我一门远亲的大少爷。”叶开道,“他来了?”宋老板道:“总算他还没有忘记我这个穷亲戚,前两天才托人带了信来,所以,我才知道他就在这附近。”丁老四抢着道:“所以昨天晚上我们已找人连夜赶去谈了”宋老板道:“若是没有意外,今天日落之后,他想必就能赶到这里。”张老实捏紧拳头,恨声道:“那时我们就得要傅红雪的好看了。”叶开听着,忽又笑了笑,道:“这件事各位既已决定,又何必告诉我?”陈大倌笑道:“叶公子是个明白人,我们一向将叶公子当做自己的朋友。”他好像生怕叶开开口说出难听的话,所以赶紧又接着解释道:“但我们也知道叶公子对那姓傅的一向不错。”?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