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第26章


这时,一个童子忽然不顾一切地奔进厅来,模样显得极为惶恐。他径直奔到楚横朔跟前,在他耳边轻语了片刻。只见刹那间,楚横朔的面色忽然转为惨白,手中的杯盏忽而“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枯禅大师见状,不禁也变了颜色,待到那童子退开,便急急道:“出事了?”
楚横朔捏紧了拳头,点点头,哑声道:“方才他告诉我,翠微堂的匾额上,写了几个血字。”
刚才看时不还好好的?姬羽凰心头不禁打了一个突。
沐青旋忙道:“写了什么?”
楚横朔瞪着眼,龇着牙,过了老半天,才终于从唇间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来:“翠微堂门下众人,入夜卒。”
作者有话要说:这话想了很久,终于才决定又冒出一些新人物来,但是这个复杂的人物关系也是我原先根本想都没想过的,擦汗有什么前后矛盾的,亲们一定要说啊~
二十七、惶惶难终
句子简短,意思却是再明确无比。楚横朔纵是有再好的忍耐力,此刻却也有些微怵。
且不说楚横朔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当他方才将那几个字念出来后,姬羽凰的脑子中便早已有了几个念头——
这几个字定是大伙儿进门之后有人偷偷写上去的,因为方才自己看那匾额上的字时还不曾看到。如此说来,这个人定也知道宅内有什么样的人物。然而,即使有自己、沐青旋、楚横朔再加上枯禅大师这样的身手,也抵不过这人的杀手么?究竟是谁,竟然能有这般自信?
想到这里,姬羽凰只觉得背上微微爬起了些凉意,但却没有说出来,只盯着楚横朔一张惊惶、踌躇的脸。
“我楚横朔乃江南第一堂堂主,岂会被这般危言耸听而乱了阵脚?”
过得许久,楚横朔终于笑道,然而这笑,众人只觉得,包含着很深很深的愤恨。
“并非如此简单,”姬羽凰摇了摇头道,“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咱们这么久,我们居然没能发觉……想来也非等闲之辈。”
“那我却该如何,”楚横朔仰天笑道,“这翠微堂乃先父积业,今日难道便该败于楚某之手么?”
言毕,楚横朔笑容一敛,眼中已透出了森森寒气,冷声道:“他越是要亡我,楚某便越是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听到此处,枯禅大师不禁热血上涌,腾一下就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连凳子被掀翻了也浑然不觉。他狂吼一声,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莫要再说了,老子今日便是将华阴县翻将过来,也非得找到那帮人,抽了他们的筋不可!”
姬羽凰见状,忙道:“大师先莫激动,且听小女子一言。玉嫣深知楚堂主与大师都是铮铮的好汉子,如此气概只让小女子心底好生相敬。然则现下敌暗我明,也许他们正在某处瞧着,只待咱们方寸大乱,一齐下手,若是咱们贸然出动,只怕正中敌人的下怀。还请楚堂主与大师三思。”
说到此处,沐青旋也不禁点头道:“姬姑娘言之有理,敌人究竟是何人或未可知,轻举妄动,没准正是对方所想要的结果。咱们切不可踏入对方的圈套。”
枯禅大师伸脚将凳子猛地踢开,怒道:“你们二人一唱一和,究竟是想说什么?”
姬羽凰略一沉吟,道:“与其冒冒失失出动,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楚横朔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像姑娘这般面临如此险境还能冷静思考的女子,在下还是首次得见,果然是非同凡响,楚某佩服,佩服!”
“楚堂主过奖,”姬羽凰抿嘴一笑,接着转脸瞧向枯禅大师,道,“不知大师意向如何?”
枯禅大师却将嘴一撇,冷笑道:“你们现在已经是一伙的了,又何必来问我?”
说完,还不忘对楚横朔翻了翻眼睛。
楚横朔闻言,又立时换上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到了这时候,你怎地不信我了……”
这日的晚饭,众人自然是没有吃好的;而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子时已过,夜沉得厉害。这样的夜里,通常是有血光之灾的。
然而,一宿安然。
惊讶、疑惑一并而来。莫非那匾额上的字迹只是恶作剧?
莫非临到这个时刻,对方却忽然有了怯意?
念头刚到此处,就有一个弟子惊恐万分地奔进堂来。
楚横朔见状,心里一紧,忙迎上去,张口便要问个明白。难道所预料的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拉开了序幕?
果不其然,那弟子还没有来得及跑到楚横朔跟前,说出任何一个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突然栽倒在地。众人忙伸手要去扶,却发现,这个盲目冲进堂来的弟子,竟然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带一丝预兆地断了气!
楚横朔回头望望诧异的众人,手却伸过去在这人身上翻了翻,然后摇了摇头,笑得勉强至极:“没有伤,还是没有伤。”
然而让人心惊的却不止如此。待到众人将这弟子的尸身翻转过来时,才发现他素白色的衣服上,写着一行工整的小字:“昨日行色匆匆,不及动手,择日必杀余下众人。”
言语中微露俏皮,又蕴含着极深的煞气。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将杀人等同儿戏?又是怎样的人,拥有着这样一颗残忍而冷酷的心?
“今日须得有人巡夜……”楚横朔脸上的肌肉被牵得一动,口中喃喃道。
又是三日。
翠微堂宅内已然人心惶惶。
三日内分明可以发生许多事情,然而最让人受不了的,便是这三日之内,竟然一样事情也没有发生!
有什么能比明知道有事要发生,却依旧风平浪静更让人心神不宁的事情?
待到第四日午后,终于有人悄悄收拾好行李,落荒而逃。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楚横朔那双久经历练的眼睛。然而他又能如何?众弟子的命运,岂能由自己来掌握?索性苦笑着摇摇头,长声叹道:“还有什么人想走,都走了罢。”
此话一出,又有好几个胆小怕事的弟子,夹着尾巴溜了。枯禅大师得知后,只气得直跳,望着那些人的背影一个劲地叫骂着:“鼠辈!全他妈的鼠辈!”
可又有谁能说,这些人的性命不是掌握在楚横朔的手中?
傍晚时分,几具依然没有任何伤痕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初现在了宅子门口。楚横朔命人抬进来一看,赫然便是早先逃跑的那几个弟子。
楚横朔刷一下抽出长刀,猛力往柱子上一斫,尔后大喝一声道:“在下……在下如何面对先父!”
“逃得越快,死得越快。”姬羽凰拾起钉在死者衣襟上的纸笺轻轻地念道。
尽管她的声音那么清亮、轻柔,可字里行间的阴戾之意,却还是让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大伙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只有干笑的分了。至少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哪怕自己再恐惧、再担心,也别妄想再离开这幢宅子半步。
因为一旦迈出去,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个结局:死。
这一夜,姬羽凰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仔细捋一捋思绪,便已经隐隐知晓,一定有什么细节是自己所遗忘了的。
想到这里,姬羽凰哪里还坐得住,也不顾天寒地冻,只匆匆在外披了一件衣裳,便直奔后园而去。
方才从地下翻起来的泥土,这会儿还依稀散着些奇特的味道。北风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不停地削割着人的皮肤。除了自己腔子内,一颗心在隐隐地跳动着,园子里没有丝毫生命还存在的迹象。
院子中央有一块极不平整的地方,现下显得及其突出而诡异。两个时辰前,还有几具尸体,刚从这里入土。
然而,明明应该是一篇死寂的空地之下,为什么又会传来一阵一阵微弱、但是清晰的骨节声?
在这样一个夜晚听起来,这些细碎却又无比清晰的声响,无疑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又何至于此呢!
空地上的封土,颤颤巍巍地裂开一个洞,洞里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过后,慢慢地探出一只发着绿莹莹的光的手。骨节声一声声地如同一双双手上那长长的指甲,简直要抠烂人的心脏。那洞逐渐地越来越大,那手的手臂也忽然在那诡异的绿光中若隐若现,看样子,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人,现下都想要争先恐后地想要爬出来。
姬羽凰努力屏住呼吸,尽管手心里早已经透出了细密的汗水。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姬羽凰已经基本明白这些人的死因。也清楚这一切并非某种超乎常理的现象。只是,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而创造契机的那个人,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
念头刚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因为这个时候,果然已经有个人飘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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