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第95章


场景一换,却已是北平夜色中的信王府。
天地肃杀,偌大的前厅中烛影摇晃,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拍门声而兀自颤抖。看门的老仆乍一拉开门闩,唰啦啦出鞘的长刀已映得他眼前一片雪亮。
刀光粼粼,锦衣卫们鱼贯而入,齐刷刷地摆开架势,端端立于信王府厅堂之上。空气骤冷,杀机隐现,锦衣卫耀武扬威,面容却都冷漠非常。信王朱由检就在这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信步从后堂走出,英气勃勃的瞳孔中尽是冰冷寒霜。
“深夜私闯信王府,你们好大的胆子!”朱由检厉声喝斥,只有他自己明白此时自己手心细密的汗珠究竟意味着什么。
“奉圣上之命,捕拿雅夫人,”为首的那人眼中尽是阴冷的笑意,“信王爷,请将人交出来吧,否则我等也只有得罪了。”
朱由检心中一寒,却依然只是不露声色:“雅夫人犯了什么罪,需要劳动各位锦衣卫大人?”
那人道:“皇上心中明白,信王爷心中也明白,我们只负责拿人而已。”
朱由检冷冷道:“雅夫人早已叛府出逃,人在哪里本王现下也不知道。”
那人道:“这么说,王爷是不肯合作了?”
朱由检道:“只是爱莫能助而已。”
“也罢……”那人的眼睛危险地眯成一缝,“既信王如此说辞,可否借王府让我们一搜?”
朱由检瞳孔中顿时透射出两道寒光:“你当信王府是什么地方,任你想来便来,想搜便搜?”
“属下不敢,”那人后退一步,却疏无恭谨之色,“那属下也只能回报圣上,说雅夫人叛府出逃了。”
“如此甚好。”朱由检鼻腔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张手一摆,王府侍卫已然拔刀。那人见情况不妙,自己虽师出有名,却也不敢与堂堂王爷对峙,只略一点首,便扬长而去。而当朱由检望着那些待到之客消失在长街尽头时,终于擦一把汗,跌坐于堂中,愣愣地盯着烛火看了许久,方吩咐左右,道:“去,让雅夫人立刻收拾好东西,然后命柳成荫来见我。”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及至湖州附近,望着车外风雨潇潇,柳成荫心中不禁发出如此喟叹。他一手探入怀中,五张山河社稷图被自己的体温捂得温热。他又偏了偏头,身怀六甲的雅夫人坐在那里,皮肤是女人怀孕时特有的光滑与透明。见柳成荫望向自己,雅夫人不过淡淡一笑,依旧还是极美。
柳成荫心中一动,倒不是因为姬雅眼眸流转间展尽芳华,只因为柳成荫被出身绿林,而姬雅偏巧又是江湖儿女出身,待人便不似王府中其他姬妾般斤斤计较,行事还颇为利落爽快。更何况姬雅此番出逃,乃是为信王、为社稷而流亡,自己对信王爷忠心耿耿,姬雅如此牺牲,自然也让柳成荫对她生出许多好感与钦佩来。
“追不上了吧,他们?”姬雅转目望向车外,眉目间愁意难描。
柳成荫捏了捏手中的长鞭,道:“咱们最好再行几日,雅夫人,郑太妃想的是斩草除根,眼下圣上龙体每况愈下,郑太妃首先想除掉的便是信王爷。”
姬雅道:“王爷行事向来低调,郑太妃又怎会对王爷忌惮?”
柳成荫冷然一笑,道:“圣上现下并无子嗣,若果真有什么不测,信王爷便是皇位最有可能的继承者。这些年一心想让自己儿子做皇帝的郑太妃是不可能放着信王爷不管的。更何况……”
“若我侥幸产下儿子,信王爷便更有理由继承大统了么,”姬雅伸手抚弄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神色温存,“我们手中还有山河社稷图。”
“不错,无论是魏忠贤还是郑太妃还是朝中许多不怀好意之人,都眼馋着这山河社稷图,”柳成荫不禁肃然,“所以既然郑太妃现下也已知信王爷手上有山河社稷图,便更不会轻易放弃追踪。”
“……既如此,”姬雅垂下头来,轻轻道,“便听柳大人的,再走一走吧。”
长长的发丝自额前垂下,将她的表情深深浅浅遮了许多。她动了动手指,忽而想起此时走得匆忙,那伴了自己多年的莲见琴也不曾带上,想来此时也已积了灰,琴弦也有些松弛了吧。
车马萧萧,一路绝尘而去。双眉敛恨,此去无回。
画面换到最后,只剩下怀抱着女婴立在姬雅墓前的柳成荫。
难产,姬雅流尽了此生的血,只在最后的时刻,将孩子交给柳成荫,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姬羽凰,字玉嫣,你一定将她当作你的亲生女儿,保护她,告诉别人她姓柳,叫柳玉嫣……
柳成荫低头,望着女婴那张粉嫩的笑脸,依旧睡得香甜非常,心中却有一股暗流激荡开来。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漆黑的夜里究竟还有怎样的故事,也不会有人明白那个后来总是穿青衫的女子原来从一开始便经历过一场场血洗屠戮。
但总有人记得。发生过的故事,总不会轻易被忘却。
而现在,姬羽凰阖上眼睛,任那些场景自眼前灰飞烟灭,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兀自说话——
我只要一切迈向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发个大尾巴和大悬念,然后各位静候大结局吧… …
八十五章有人要死。。哈哈哈哈,有人要死啊啊啊啊!!!!(话说我何必笑得如此嚣张)
筒子们!这是最后的大高 潮了!
最还有三章就可以平坑!
乃们不可以再霸王不可以霸王不可以霸王!
PS:偶不过刷新一下后台,为毛就掉了一个收藏。。。画圈圈流泪ing
八十五、功成身退
所谓的终结,岂非是饮下毒酒,死于当下?
长平公主淡然一笑,又一次望了望早已气绝身亡的朱慈烺,再瞧瞧嘴唇已变得乌青的姬羽凰,仅剩的左手已缓缓抬起,朝着毒酒的方向延展过去。
“当啷”一声,一壶酒立时泼洒在地,多尔衮冷眼盯着长平公主错愕不堪的面容,笑容张狂:“本王怎可让你就此赴死!你必须活着,本王说让你活,你就不可以死!”
长平公主先是一愣,随即却也冷笑出声:“不错,若我活着,鞑子才可以冠冕堂皇地服众。”
多尔衮嘶声道:“正因为如此,我便更不能让你饮下那毒酒!”
长平公主脸上顿时扫起许多嘲弄之色:“摄政王难道以为,小小的长平公主便能够安抚普天之下许多汉人的心?”
多尔衮一怔,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来反驳她,却已有内廷侍卫一脸慌张地来报。然而那侍卫附在多尔衮耳边,她却听不清,因为那一瞬间,她听见的不过是越来越近的兵刃交加声与铺天盖地的冲杀声。
仿佛是不久前那个冰封的紫禁城,似有雷鸣从天空边陲遥遥而来,流云翻滚在屋檐上方,沉沉的作势便要将世界压垮。刀锋胜雪,剑光如虹,如闪电自天际划过,将苍穹劈作两半,一时间,大地刹那的光亮,于是可以清晰地看到搏杀的影子。但也不过瞬间,那光亮又沉默,只有刀剑相碰的火光依稀明朗,剩下的,又好似昏昏暗暗的未知。
接下来发生什么,长平公主也不及分辨,她只看见多尔衮转身拔剑,人已匆匆掠出门外。她却没有离开,她在朱慈烺冰冷的尸体前蹲下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点点落在他的脸、他的发、他的衣衫上。
长平公主纵已变得默然,却依旧懂得悲痛。
姬羽凰望着与自己同父异母、聚少离多的一对姐弟,心中也不禁惨然。那朱氏一族的鲜血,此刻就在她的身体内不断地翻涌,如万马奔腾,隆隆作响。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连悲伤的气力也立时褪去。她记起来,方才她饮下的是毒酒,不是让她可以痛快悲伤的陈年女儿红。于是就连眼前的长平公主的身姿也从自己的眼帘里消隐了去,最后的场景不过是变幻的色彩和长平公主已变得模糊而茫远的声音——
皇姐?!!
几近黄昏,夕阳的余光丝丝缕缕蜿蜒在绸缎般的浮云中,有如金蛇抬头。风声静止,天却依旧寒冷,张口呼吸,眼前还是一团一团白蒙蒙的雾气。
雾气凝结成霜,闪耀于薄薄的刃,刀锋转眼从敌人皮肤上带过,苍白的颜色顿时裂开,血管突突跳动,青色的河流被截作两段,一缝暗红潺潺而下,洒在肩头,湿在衣襟。人倒下,刀却在,血温热,霜化去很快又凝成更深的花。
这一天过于漫长。
潜入宫来那百余来人虽是不多,却都身负武艺,更有几人均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左冲右突之下,城内禁军居然死伤近三分之一!
多尔衮摇摇头,带兵打仗这许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状况。虽心知这百余来人实力有限,若假以时间耗尽对方战力,便可得胜。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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