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第206章


风一起就没完没了,而且风向经常变动,风沙滚滚,三十步外人影难办,无法以天色和风向来决定位置,也不可能从沙碛草原与起伏不断的丘梁定方向,天一亮。他们已迷失在风沙里了。
他们在一处山梁下避风,由于石诚三个人早有准备,所以带了充足的肉脯干粮,每人也带了一囊水。齐小燕却身无长物,随身仅带了她盛有伪造证件的革囊。气候奇寒,四个人蜷缩在一起休息,奔波了一夜,人撑得住,马必须获得休息,没有马可就灾情惨重。
一觉醒来,仍然风沙漫天。
齐小燕睡在石诚身畔,她的感觉中,自己在石诚身边一定会十分安全。
“少场主,风沙何时可以停?”她问。
“不一定。”石诚稍拉开掩面巾说:“有时一两个时辰,有时会刮三五天,但夏天的风暴,不会太久的。”
“能走吗?”她有点不安:“我怕他们会追上来,我觉得与他们相隔得太近了.”
“方向难辨,走太危险。”石诚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怕,至少我比他们熟悉这一带环境。这里不是真正的沙漠,有草远和山梁,我们又有食物和水,三五天我们可以平安渡过的,廖叔。”
“怎么啦?”一旁蜷缩斜躺着的总领廖宏谋大声答。
“风停之后,你和罗叔带了齐姑娘先回去。”
“什么?你……”廖宏谋几乎跳起来。
“我要去看看结果。”
“不许胡闹。”廖宏谋坚决地说:“没有什么好看的,赶回去解决牧场那几个人要紧,我可负不起这责任,万一你有了三长两短,我可受不了,绝对不可以。”
“少场主,我好害怕。”齐小燕也说:“他们人那么多,你一个人前去,太危险了。哦!你是不是想程英?”
“是有一点.”他剑眉深锁:“毕竟我与她相处了一段日子,尽管她是一个坏女人,像她种汉家女,落在蒙人手中,后果……”
“哈哈!你担的什么心?”总管罗义大笑:“就是由于她又风骚又妖艳,说不定会幸运地做个什么王妃呢。”
“鬼话连天!”石诚忍不住笑了。
“你是知道的,早年的帖木儿汗雄霸天下,他的四个后妃中,就有两个中国王妃。”总管罗义不像是说笑话:“据说,大王子沙哈鲁,就是中国大王妃所生的。”
“这件事是真的。”齐小燕说:“家父在同文馆曾经查过早年的档案。前年,撒马儿汗的贡使东来安顿在以驿馆;我曾经亲耳听到那位贡使说,说咱们大明朝太祖高皇帝,是他们帖木儿汁的异母兄弟,叛了回教逃出河中,逃到大都谋杀了他们中原的皇帝,纂了位改朝为大明。”
“这叫做打肿了脸充胖子呀!哈哈!”廖宏谋大笑。
在蒙古人的历史中,这件事一点也不可笑,帖木儿命史官伪造历史,记载得明明白白,硬指朱洪武是他的异母兄弟,叛了回教改情异教(佛),谋杀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做了中国之王。这段伪史,是想洗雪他曾经向大明朝贡的耻辱。正如大明历史称征服了元朝,其实元朝一直就没被征服。元前的大帝国,目前仍统治着莫斯科、奥图曼(土耳其)、巴格达中东诸国与印度波斯,一度兵临波澜。
四人在风沙中谈谈说说,颇不寂寞。石诚也就打消了回去看结果的念头,定下心等候风止沙息以便登程。
风刮了一天两夜,次日破晓时分。风终于止了。
他们狼狈地清理了身上的风沙,脱下晚上御寒的皮袄,先照料马匹饱餐一顿水草,再替坐骑上辔安垫(这里骑马不用鞍),完成出发准备,这才坐下来进食。
草原的清晨美得出奇,绿油油的及腰青草一望无涯,连那一块块石碛地也不怎么讨厌了。冷冽的晨风拂面生寒。
“嘉峪关外已非王土了。”石诚感慨地说。
“不要发牢骚了,这是不得已的事。”廖宏谋以世故的口吻说:“你看这一带草原石碛,能养活多少人呢?生之者寡,食之者众,只好打打杀杀罗,杀掉一个人争食,虞争是很难避免的事。唔!战争来了。”
“我们这次并非为争食而战争。”石诚整衣而起:“齐姑娘,切记紧跟在罗总管左右。”
三里外,十余匹健马正急驰而来。骑士们裹在白衣内,但可看到有长兵器。
罗义将四匹坐骑牵至丘角隐蔽处,命齐小燕隐身在草丛中,石诚与总领廖宏谋,各握着套马索在草中爬向人马将要经过的方向。
“罗叙,我们为何不走避?”齐小燕惶然问。
“走避不了的,他们会追得我们精疲力尽。”罗义冷静的说:“他们有弓箭,而我们手无寸铁。”
“那……少场主……”
“放心啦!少场主决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差劲。不容气的说,东门鹤还不是少场主的敌手。那位断魂箫练了可伤人于丈内的天魔爪功,还伤不了少场主。场主如果不是为了堡中妇孺的安全,早就和那些人生死相决了,那能容许他们撒野?”
“少场主曾败在勾魂姹女……”
“那是场主计谋的一部份。”
共来了十四骑、分为两拨。前四骑在前面一里左右,骑士伏在马上狂奔,后面十骑穷追不舍,速度相等,坐骑都是大宛粟色驹。
石诚目力超人,早就看出前四骑是自己南草场所养的军马,断定这四位仁兄,定是东门鹤的人。后面的追骑他不算陌生,那是横行哈喇山(黑山)一带的盗群。大漠金雕额图的死党。大漠金雕是蒙人,但与其他蒙族结有世仇,不受任何旗族统制,而且大肆劫掠各游牧的蒙人和商旅,以凶暴残忍出名,连大族群的蒙人也畏之如虎。
前四骑的第三骑突然摔倒,骑士骤不及防,飞摔出三丈外,几乎被第四骑踹过。
三骑士顾不了同伴,策马狂奔而去。
被摔倒的骑上爬起瘸着腿奔跑,一而狂呼:“带我走……带……我……”
不久,蹄声如雷,追兵到了,两骑士拨出佩刀,折向冲向逃向南的瘸腿骑士,其他八骑士仍继续穷追前面三骑。
瘸腿骑士知道逃不掉,转身拔刀戒备。
双骑并进,狂笑声中,弯刀下沉锋刃朝天,刀尖下指急冲而上。
瘸腿骑士先摆出接斗的功架,而在健马冲进。对方刀尖冲刺行将接触的刹那间,突然扭身侧闪,单刀反抽,闪电似的割裂了右面骑士的左大腿。
两蒙人一冲落空,远出十余步外兜转马头。一名蒙人左腿血如泉流,但竟然毫不在乎,咬牙切齿收了弯刀,抽出鞍袋中的弓,搭上一枝狼牙箭。另一蒙人也放弃冲杀,也改用弓箭。
瘸腿骑士脚下不便,仅闪躲了两箭,第三箭便被射入小腹,惨叫着摔倒,被第四箭钉死在草地上。
受伤的蒙人用布裹住伤腿,策马向前追赶同伴。_
驰出里外,两侧草丛中人影暴起,套马索奇准地套住了两个毫无戒心的蒙人,马向前冲,人被凶猛地拖落马下,立即被石诚和廖宏谋按住,一拳劈破了他们的脑门。
两人接收了蒙人的刀、弓箭、马匹。不久,四人六马循蹄追赶。
一个时辰之后,追入北面的山区。这是山脉自西向东伸展的数百里高山,山上没有树木,山腰以上寸草不生,灰白色的崖层头角峥嵘,有些峰头仍有亘古不化的积雪,无数小峰像蜈蚣脚爪似的向南北分张,东面一带群峰扩散,伸展至弱水的下游。这就是察罕山,意思是白山,山南一带小山峰形成许多山谷和平野,生长着水草和一些红柳、白杨,和一些不知名的树木和荆棘。
逃避危险的本能,人与野兽相去不远,危急时都希望往地形起伏有地方躲藏的所在窜逃,原野是无法藏身的危险地方。
逃的人进入小山梁地带,慌不择路盘折急逃。迫的人坐骑也接近乏力境界,速度明显地缓慢下来了。
到了一处群崖峭肱的谷底山梁,马匹已失去利用价值,逃的人这才发觉到了绝路。势须攀上山梁逃命。
追的八名骑士在山下接收了三匹坐骑,派一个人看守马匹,七人带了弓箭分两路向上攀登,穷追不舍势在必得。风化了的山石不易行走,一脚踏下去碎石滚落如雨,因此速度甚慢。
“投降者不杀!”走在最前面的白袍人用蒙语向上大叫。
看不见上面的人,不知对方藏躲在何处,必须循足迹跟踪,不久便登上了山腰。
下面看守马匹的人,抬头仔细向上察看敌踪,突然伸手用蒙语大叫:“在右面崖角,右面,右面……”
叫声未落,身后突然传来石诚纯熟的蒙语吆喝:“丢下弓箭投降!”
四个人人,六匹马,静静地排列在百步外,两张弓已经张满,箭矢在阳光下闪闪生光。
蒙人凶睛一翻,快速地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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