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第169章


然后,检查人员就被临时倒戈的陈医生轰烂了太阳穴。
这些事情都是后来闻秋跟董天天说的,那时候他们已经奔驰在了垃圾场肮脏而狭长的隧道里,没考到驾照的闻老师开车全凭念力,一踩油门就仿佛要和垃圾场上的钢筋水泥同归于尽。
他们不知道前方会出现什么东西,不知道留在学校里的同伴会面临什么命运。他们的视野中只有铺天盖地的垃圾废料,和灰蒙蒙的包裹着各种奇怪颗粒的阳光。
前方的路藏在断裂的砖石瓦砾之前,悬浮车上唯一有的定位点就是科学院的白楼。
而那栋白楼,曝晒在通往废都的必经之路上。
……
那时候董天天以为这场“逃亡”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糟糕的灾难片,却没想到在逃亡开始的第三个清晨,杨旭突然一头栽在了后车厢里。
他发烧了。
第137章 变异
现实永远老套而乏味。
它们就像长年摆在冰箱上的面包,一旦被遗忘就会风干成硬邦邦的固体,在掰开后露出干瘪而冷硬的孔洞,稍一用力就会碎成一地的残渣。
董天天还记得那个糟糕的清晨。
彼时他正坐在悬浮车的副驾驶座上,透过模糊的车窗看着“垃圾场”里一成不变的废料,断裂的钢筋水泥和被抛弃的车辆机械堆叠在一起,刺眼的阳光滑过老式建筑布满灰尘的幕墙,正倒映着他们这辆悬浮车的虚影。
那是他们离开学校的第三天,没有食物,没有水,最初的喜悦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耗尽,徒留下漫长的茫然和在恐惧中不断滋生的怀疑。
离开学校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离开了学校,我们就真的可以活下去吗?
长达一年多的“喂养”生活极大地刺激了董天天的反抗欲,然而直到离开那座“箱庭”,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在废墟里独立生存的能力。他不是废都的原住民,没有做过居无定所的流浪汉,他只是个不愿意遵守“规矩”的“学生”,根本没了解过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阴影。
他不知道该怎么在废墟中找吃的,不知道该如何躲避无孔不入的城市监控,他甚至会在闻秋停下悬浮车的那个瞬间打颤,对将要下车找寻觅物资的行为产生恐惧。
车门外到底有什么呢?
董天天扶着门把手,不断地回想起自己在前几个夜晚看到过的黑影。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废都”——迪尔利科特用于处理垃圾废料的加工场,它容纳着seed病毒爆发后被炸毁的城市建筑,以及难以数清的、来自于全国各地的生活垃圾。
那些难以降解的残渣堆积在废墟表面,组成了悬浮车下颠簸的地面,配合着头顶断裂的钢筋水泥,切割出废都里充满了各种有毒气体的天空。
它们组成了这座城市。
也养活了城市里的各种“怪物”。
这些“怪物”分居在各自的领地,以一种独特的行为准则生活至今,烧杀抢掠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餐后的即兴运动,能强到物资更好,抢不到就当夜间活动锻炼身体。
他们隐藏在夜晚的黑幕里,早就盯上了这辆缓慢行驶的悬浮车。
——这就是闻秋迟迟不敢改变线路的原因。
闻老师和董天天在冲出校门的那个瞬间心情还是不错的,心态宛如临考的学生放假,哪怕书包里还有一大摞作业,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解放”的欢呼。
可假期这个东西就像被加了二倍速的养成游戏,“学生”们通常还没怎么品味自由自在的甘甜,就已经迎来了补作业的痛苦。自由是不可能的,人生就是在经历着接连不断的折磨,董天天在第二次离开悬浮车寻找物资的时候就被迫结束了美好的休闲时光——体态各异的“作业”们自动冲到了他眼前,一个铁棍砸得他大脑嗡嗡作响。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废都的暴民们永远不会缺席。
董天天收回停留在窗外的视线,拎着科学院配给自家看门狗(雁)的电棍,开门下车,一棍子砸晕了车下潜藏的“小朋友”。
按照那次突袭事件后闻老师的说法,废都的原住民们大概在悬浮车第一次停下的时候就盯上了他们。他们观察了一个昼夜,发现车里出来的这三位怎么看都不像科学院的警犬,哪怕他们穿着“雁”标配的制服,举手投足也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无害。
而在这种地方,无害就是原罪。
他们开着一辆贴满了科学院标签的悬浮车,就像是驾驶着一个会飞的金库。闻秋在董天天被袭击后就否定了脑海里改变线路的想法,没办法改的,倘若他们妄图开辟一条新的道路,在的得到自由之前,他们就先被废都的野狗们弄死了。
悬浮车一日没偏离科学院标定的路线,那些饥饿的野狗就尚且还能保持住理智。可这条路的终点是科学院的白楼,只要进入外围的防护网,他们就会因为没有通过身份扫描,而被当场轰成碎末。
腹背受敌。
董天天抿了下唇,拎着电棍拉开了悬浮车的后门。
科学院负责运送尸体箱的这辆悬浮车大得像个运输车,它被前后分割成了两部分,前面用作控制行车方向和休息,后面用作搭载货物——当然,现在被用来放置尸体箱了。
后车厢里负责戒备的是杨旭,往常董天天一开门他就会欢脱地蹦出来,今日却不知怎么消停了,蜷缩在车厢深处,像个可怜兮兮的幼犬。
——“杨旭?”
董天天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的警戒瞬间飙升到了临界值,握着电棒的手心出了汗,寒意顺着毛孔钻进他的体内,就像一只只细小的虫子般撕咬着他的意识。
董天天在“返回叫闻秋”和“先上前看看”这两个决定中犹豫了半秒,他直觉闻老师糟糕的战力值恐怕排不上用场,来了不仅没用,还有可能会拖后腿。然而他实在难以独自面对未知的现状,他害怕杨旭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说恐惧着杨旭“会变成丧尸”这个可能。他做不到像安祈一样上来就拧断同班同学的脖子,这太夸张了,他甚至无法思考“杀人”这个词。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是因为Christie的死吗?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董天天跳上悬浮车的后门,握着手里的电棍,向前走了两步。
他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
这种声音就像是鞋底和树叶的摩擦声,或者虫子啃咬树叶的咀嚼声,它来自于车厢深处,或者说来自地上的少年身体里,它就像是坏掉的数据电波般一阵阵地鸣叫着,而后突然间。
戛然而止。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晦暗的车厢静得就像一座棺材。董天天看着杨旭像个软体动物一样,屈起上半身向前趴倒在地上,它从黑暗中蠕动着爬来,就像一只巨大的肉虫。
它扭曲着身体,抬起了脑袋,流淌着汗水的脸上散发着不自然的殷红,眼珠上翻着露出了浑浊的眼白。
它说。
——“饿。”
就像现在一样。
董天天在消防栓箱边的怪物发出声音的瞬间,挥着消防斧砍掉了他的头。
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补刀的动作熟练得就像在剁肉馅,无形中散发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气势。他砍断了杨旭的手脚,接挥着消防斧连剁向怪物的脊椎,却怎么都不动那颗血红的头颅,严谨得就像在做什么冷盘刺身。
楼梯间里的夏泽兴当场被这幅场景震住了,弯腰压着扶手大气都不敢喘。他两腿哆嗦着向下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被队友当成NPC的共犯。
他越过地上糊成一团的不明物体,压抑着胃里翻涌的酸水去摸消防栓箱里的水枪,摸到一半又觉得这东西不太实用,转而换了个没连水带的备用头出来。
董天天的动作还没停。
夏泽兴看着地上蔓延的血水,总觉得自己队友距离疯魔只剩了一步之遥。他想打断一下对方近乎于机械化的无用功,哪怕用团队聊天室面对面网聊也好,适当地插科打诨有利于身心健康,总比之后出了游戏患上PTSD强。
然而在他行动之前,已经有人打断了董天天的动作。
那是只长着两只长耳朵的黑影,它伫立在董天天身后,伴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了手中沾满血的安全斧。
那是只兔子。
夏泽兴想。
是那只兔子。
他无法抑制地向后退了两步,在斧头落下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喊。
“董天天!!!!!!!”
……
大约三分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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