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世无双
作者:绿柳新妆
引子
圣元一十四年,春。
天朝仁宗女皇下诏赐婚,将平阳长皇子嫁与辅国公府嫡长女王琅。
盛京王氏,于二十四年前睿敏皇子下嫁,又迎来了一位新皇子。圣眷之隆,当世无双。
自皇城西南大明宫门至皇城西北王府,四十余地,所有店面皆有红绸遮盖,官道皆以织锦铺地。五十对宫廷乐手鸣鼓开道,紧跟着五十对宫侍手持七彩宫灯,后是一百宫侍手捧花蓝,合欢花瓣漫天飞扬,还有无数宫人手持翠羽华盖,最后才是十六人抬着的鎏金丹凤花轿。
红绡华幔,鼓乐喧天。天家的手笔可让目睹的人在几十年后仍能津津乐道。
。
婚娶
辅国公府,正门大开,大管家王合陪同辅国公二妹中书侍郎王恺在门前迎客。一溜青衣小侍一字排开。门前香车宝马,门内衣香鬓影,笑语喧哗。迎宾客高声唱诺:“郑国公同夫君到!”,“凉州刺史裵显到!”,“允庄郡王到!”……皇亲国戚,士族大夫,军中显要在此汇聚一堂。王和带领着下人迎人,接礼,引客,却是训练有序,稳而不乱。连那些素来挑剔的诰命夫君们看的也是暗暗点头,称赞不已,不愧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睿敏皇子身穿大红凤纹织锦衣,双凤朝阳朱钗垂于额间。虽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依然光彩照人呢,婉约有姿,不愧当年天朝第一美人的称号。刚把允庄郡王让进内堂,就见太女少傅杨清夫君向他走来。少傅夫君襄城郡王是康老王爷的儿子,论亲是他的表哥。两人自小关系就很好。看到他来,睿敏是真心高兴。
“辅国公大喜,皇子大喜!”襄城作势就要施礼。
睿敏连忙拦住,王嬛笑着说“同喜,同喜。”知道他们向来亲近,许有话说。她离了他们,向外迎去,“李大人,今天可要多喝两杯。”
襄城拉着睿敏的手,仔细端详了他,半晌才说“你是个好的,应该这样。无论多苦,这个时候面上都不能带出来。小四儿怎样?”
睿敏眼中瞬间水汽朦胧,“御医说,要醒就是今天。若是还醒不过来……”大女儿今天洞房花烛,小女儿却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这个当爹的,早就是肝胆欲裂,偏偏面上还得装成无事。纵使他向来冷静,此时也难以自持。
襄城使劲握了下她的手,“不必担心,小四儿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又逢皇子嫁到,圣恩浩荡,小四儿必能遇难呈祥。”
睿敏垂首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福气?恐怕是祸水!若不是皇上嫡亲的长皇子,他的瑀儿怕还是生龙活虎一般。
襄城明白他所想,叹了一口气,“雷霆雨露具是君恩,你可不能犯糊涂。我帮你去守着小四,你放心在前堂招呼客人。”
睿敏连忙感激道“有劳哥哥了,我让人带你去。”
回头示意王嬛的陪房张夫侍,张夫侍连忙走过来,对襄城轻施一礼,“郡王千岁,请随奴婢来。”
襄城知道张夫侍是中书舍人房汉章的庶子,给王嬛做妾室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在皇子面前是个得意人儿。到不把他真当奴婢看。
笑着把他扶起,“夫侍不必多礼。”看他浑身简简单单,只穿了一件淡红色蝶纹衫,头上插一枝伽楠香的蝴蝶簪。心里不觉透出几分喜 欢'炫。书。网'。对睿敏说:“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睿敏点点头,目光追随他们离去。
探病
襄城随张夫侍从偏门出了大厅,沿着抄手游廊向西北方向走。
张夫侍一边在前边带路一边对襄城说;“自从四小姐出事以后,皇子就把她从桃花源搬到了杏花居。图的是那里更清净些。”
襄城知道,平阳皇子下嫁本应修建皇子府。但平阳请旨愿效平民夫妻孝顺公婆,承欢膝下。圣心大悦,再加上睿敏本就是她至亲,所以就在国公府大兴土木,又买下邻府花园,建了一处栖凤园,让新婚夫妇居住。王瑀受伤,自是离他们越远越好。杏花居在国公府西北角,离栖凤园一西一北,相隔数里,就是想听到什么声音也不容易。
两人越行鼓乐声越小,到最后只听到水声潺潺,间杂几声宛转的莺啼。国公府花园融南北之长,搬天下奇景,私底下被评为京城第一园。兼之暮春,奇花绽蕊,异树吐绿,又有昆仑玉石,蓬莱仙鹤,人行其里,如入仙境。
襄城边走边叹,直至到一垂花门前,上书杏花疏影,知道已经到了地方。过了门,是一条青石小路,路两旁是开到繁处的杏花。盛开的杏花,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又有水边的杏花,花已将谢,竟似纷飞白雪。清水绕杏树,岸上花朵,水中花影,各显芳姿,真是“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
两人行进门来,早有婆子迎了上来,送至中堂,早有两个垂髫小子在门口相迎,躬身施礼。
张夫侍对襄城说;“这是四小姐贴身侍儿嫣黄与柳绿。”又问柳绿,“小姐怎样?”
柳绿人如其名,虽身量尚小,人却如三月春柳,婀娜可爱。只是脸色不好,双眼通红,想是主子生死未卜,已是偷偷哭了几场。现下眼里却满是喜悦,“杨太医刚请过脉,说是主子脉象平和,大有苏醒的希望。”
襄城闻言,忙双手合十,虚空拜了两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祖宗保佑!杨太医是当朝第一国手,她既然这样说,想必是不会错,小四儿总算逃过一劫。”
张夫侍也满脸欢喜,嘱嫣黄去前厅告诉妻主与皇子。
两人忙随柳绿进了屋。杏花疏影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进屋先是一间迎客厅,设了一座红木嵌粉彩人物瓷板屏风,屏前设宝座﹑条案﹑青筒﹑宫扇。转过屏风,才见卧室。
襄城一瞧见红缎锦被中的苍白人儿,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下来。王瑀是睿敏最小的孩子,最得他喜爱,从小就带在身边,出入宫廷。小时候就长得跟玉团儿似的,长大后越发的好,嘴巴又甜,几乎没人不爱。襄城只有两个儿子,更是打心眼儿就怜惜她。眼看神采飞扬﹑顾盼风流的一个孩子,变得浑身伤痕奄奄一息,不由得他不伤心。
张夫侍见他如此,连忙搀他坐在床前的一个梅花杌凳上。襄城攥住王瑀的一只手,眼泪簌簌的下,叹了一声“我的儿……”。
张夫侍也跟着暗暗抹泪,平时睿敏父子就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他也在夜里偷偷抹泪,暗暗嫉恨。只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朝蒙难,一个至亲都不能陪在身边,心里难免有兔死狐悲之叹。天潢贵胄注定得不到寻常家庭的安宁与幸福。
苏醒
莫言浑浑噩噩,意识涣散。只觉得胸口有抵御不了的痛,无穷无尽,就像有一把钝刀在慢慢的来回的割。她想大叫,喉咙却像被人紧紧箍住,就连吸气都会有一把燎原的火顺着口腔侵入四肢百骸。这是死了吧,她想。在身受地狱轮回之苦吗?应该啊,那么多的鲜血,那么多的生灵,终归是要偿还的啊。
反反复复,周无穷尽。意识终究不堪忍受。轰!大脑一片白光闪过,意识化成千万片细小的光尘。终于结束了吗?她如是想。突然,在意识深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空灵神圣的声音,“美玉藏顽石,莲花出淤泥。须生烦恼处,悟得修菩提。你要记得,看破,放下,终得自在。”
然后,她的脑海里突然间多了许多支离片段的画面。这些画面都闪得好快。最多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美人。百花深处,他手持一朵白兰,皓腕凝雪,直压百花无色;满殿彩裙纷飞,他独仗剑起舞,剑绝人倾;含笑凝睇﹑轻颦螺黛,或喜或嗔,或怒或怨……一幅幅,一幕幕。只是当他出现时她竟感到绝望﹑伤心愤怒﹑爱恋……诸多情绪,头好痛,好痛!他是谁?我是谁? “啊……!”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杨太医,杨太医……”
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把手搭在她的脉门上,凝神片刻,长出一口气,“四小姐吉人天相,已无大碍。”屋内数个喜极而泣的声音。
也有人搀扶着一位华服丽人坐到床前。轻扫峨眉,淡描朱唇。鬓压镶金蝶恋花步摇,身穿玄色八团如意花卉长衫。莫尘淡淡一瞄,就又闭上了双眼。男穿女装,阴阳颠倒,女尊男卑。
上天终是把她送到了最适合她生存的世界。在这里。女人终于可以理所应当的强大。
刚从桎梏中挣脱出来,精神一放松,感觉很累,意识渐渐开始朦胧。模糊中感觉到有一双温软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有一个声音低低唤道:‘“瑀儿,瑀儿……”不想回答,只想睡去。她真的需要好好的好好地睡上一场。
襄城焦虑地问杨太医,“四小姐怎么又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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