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_稚鹿》第17章


韩妄心里一凛,但还是说着我跟你一起回去。梁圆眉目依旧淡淡,可覆在上面的光辉却如流沙一点点流逝。
那条胳膊细得惊人,韩妄心中又是一凛——大家眼中呼风唤雨的梁老板,不过是这么瘦又这么脆弱的一个普通人而已。既然他是普通人,又为什么要承受超乎常人的苦痛呢?
果真是多大权势,便有多少折难吗?
终于有车停在梁圆身前,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王朝的地址。韩妄倾身上车,然后惯性的握住梁圆的手,发现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多可怕,我居然不确定是万氏还是韩林下的手,我防备都不知道应该防备谁。”
梁圆紧紧攥着拳,眼睛看着窗外疾驰的景致,暮色一丝一丝笼上他的面容:“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就迫在眉睫。可能明天,也有可能是后天。”
韩妄用力把他整个身子圈在怀里,下巴抵在梁圆瘦削的肩膀上:“有我呢,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你说。”
梁圆亮盈盈的目光忽然颤动起来,从车窗外狭小的血色残阳移到韩妄真诚而笃定的面容上。苍白又单薄的嘴唇翕合几下,好像有话要说:“韩妄,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的,其实我是……”
然而那两片薄薄的嘴唇颤了颤,最终又合上。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一句喜欢,犹如一声悠长,悠长,又轻悄的叹息。
韩妄直觉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但是他不想拆穿梁圆这样动人的谎言。他不忍心,更舍不得,就算以生命的代价去做这样一场黄梁美梦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愿意用他所有,只换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亡命之徒
腥味,滴血的枪口,和阴暗停车场里大滩凝固成黑色的血。
这场景似曾相识,梁圆极力想走得稳一些,可直到韩妄拦腰抱住他,他也没能完整的踏出一步。
维持混乱现场的是邱明,警察和急救人员来来回回,凌乱脚步在空荡阴凉的车库里更加嘈杂。可是邱明却一下子就听出梁圆的脚步,于是他回头,正撞见梁圆悲却极其冷漠的目光:“你目击的?”邱明咬咬嘴唇,脸色青白:“我不是目击者,听说出事了我才过来的,其余的我不知道。”
阴风一阵阵的灌进梁圆眼里,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这时韩妄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是闪烁的韩林的名字。
“纪薰然出了车祸,你没听说吗?”
在医院陪梁圆的这段日子,韩妄几乎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连这样轰动的新闻也没有听说。韩林的声音绷着怒气:“来第一人民医院,现在,马上!”
韩妄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握着梁圆的腰的手更用力几分。他没有说话,而韩林顿了片刻,然后笑:“是你派人撞的薰然吧,以为能瞒过我?不过你够狠啊,不想娶就直接弄死人家?”
韩妄一声冷笑,好听又讽刺:“我谁也不在乎,你不是不知道吧。”
就是因为他谁都不在乎,所以贩卖人体器官,所以□□,所以视普通人的性命比粪土还不如——梁圆忽然的有些厌倦,这样的人太多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所以一命换一命,也是公平?”
韩妄青筋凸浮,梁圆听见他使劲捏着手机的手骨节咯咯作响:“你还是这么无耻。等着,我现在去找你。”
挂断电话,韩妄向梁圆走过去然后重重地亲下去,唇齿碰撞出熟悉的血的味道:“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去处理韩林那边。你别怕,一切有我。”听完,梁圆笑笑,如常的样子:“去吧,别惹恼韩总。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行吗?”
韩妄的目光颤了几颤,最终沉静下来。他的眼里只有梁圆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就不会走了。”说完,他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梁圆冰凉的额头然后转身走出地下车库,那背影绝决冷酷如同一把扎进他眼珠的刀子,逼得梁圆生生红了眼眶。
我他妈的好害怕啊韩妄,你陪陪我好吗?我他妈觉得自己随时会被人一枪打死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走啊。
邱明走过来抱了抱身子僵直如同死人的梁圆:“梁老板,去看罗经理最后一面吗?”
梁圆动了动身子,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心里潮湿得一碰就有水,可是他却不能说。
从一开始就陪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罗豁啊,怎么说没就没了?这怎么可能?罗豁可是比他梁圆能屈能伸坚韧不拔一百倍的人啊,就算是被人暗杀,也会装死逃过一劫的吧?
直到邱明带梁圆走进王朝的地下私人医院,梁圆长出了口气:操,自己刚才猜的果然没错。
当胸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罗豁一看见脸色惨白惨白的梁圆,登时一个激灵就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撕裂的伤口透出大片的血透出纱布:“梁老板?你、你出院了?!”
梁圆快步走过去把他按到,吩咐旁边的医生看好他别动:“要不是听说你死了,我才懒得出院。”他看了一眼旁边垂手而立的邱明笑笑:“幸好你这一通电话,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会被韩三囚禁多久。”
邱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缄默的圆弧,罗豁倒是笑得灿然:“我挨这一枪子儿能换梁老板自由也是不亏了。”虽然是笑着,可白炽灯光晃得罗豁脸色异常虚弱,梁圆见状也没法叫所有人都出去。罗豁笑完,向他摆摆手好像是叫他过来,于是梁圆俯身去听,只听罗豁耳语道:“梁老板您直说吧,到底是不是万氏派来的鬼?”
呼吸喷在耳朵上是热的,可这句话却是凉到砭骨。
“……跟我这么多年,你心里应该早就有答案了吧。”
说着,梁圆媚气的眸子微微弯起:“我晚上还有事,你死不了的话我就不在这碍事了。”
说完便向外又去,先前的惶恐不安一扫而空,剩余的都是悲凉和寂寞。
身后罗豁的笑声也越来越大,回声如鬼魅出没:“梁老板啊,我服你,真服啊。”
梁圆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看。他知道自己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就算前方风刀霜剑他走得伤痕累累,也总比万劫不复的要好。
走出车库,外面一片苦大仇深似的黑暗。夜幕渗人,如一场噩梦未醒。
梁圆打开设置静音的手机,他垂着头看了好久一片死寂的手机,冻红的鼻尖像小兔子一样动了动。他觉得肩膀更疼了,还有风在胸膛间穿行,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碾碎。
他勾起了一边嘴角,目光悲悯,一层淡淡的水光浮了上来。
他拨出了韩善的号码,忙音十秒,电话那端的女声带着透着冰冷的温柔:“好久没消息了,怎么了?韩二不在你身边?”
梁圆笑笑,他的心在狂跳,可声音听起来好像无足轻重:“他不在。之前韩林看得紧,一直没敢打给你。”
这边厢的韩善正在家里逗弄她那只刚抱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折耳猫,毛茸茸的猫爪子在她手心抓来抓去,逗得她说起话来也有些漫不经心:“我说呢,那今儿这电话是?”
一阵冷风,梁圆裹紧身上有些宽大的外套,但还是有凉风被卷进身体里:“那颗肾,怎么样了?”韩善听此竟笑了出来:“你问我?我哪有空去医院看啊,你自己去咯。”梁圆深知这女人的冷酷,语气破天荒的软了下来,甚至有些哀求:“我不能去看他,太危险了。我求您,就告诉我手术成不成功就行。”
这城市仿佛顷刻间入了冬,梁圆蹲在路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捂住滚烫而潮湿的脸:“我求您了,我把命都卖给您了。我天天都活在悬崖边上,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了行吗?”
宁可逗猫都不在乎一条人命的韩善小姐终于有了些妥协:“我抽空去看看。没事就挂电话吧,我很忙。”
梁圆最害怕的声音,就是电话里刺耳而绵长的盲音。这说明那个人挂了电话,不听他说话了,不在乎了,不管了,也不理了。
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有人被别人抱在怀里,又有人刀口舔血?
他蜷缩的身影忽然被更大的影子笼罩,然后有人俯下身,从背后抱住了他。
“很冷,不是吗?”
邱明的胸膛是温热的:“所以怎么还在这坐着?你要去哪?我送你。”
梁圆头一歪,枕在邱明的肩头,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就出来了。
是吧,风光无限的梁老板,其实也不过是这么一个可怜到死的男人。
邱明却只敢在他背后,轻轻的吻他的围巾。
——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辞辛劳的奔向我,那就还是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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