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第47章


我捏着周五的腮帮子,让他忿忿的脸朝向我,微笑着说:“我不相信你不怕死,把锁打开。”
周五闭上眼睛,作出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言不发。
王东装模做样地用枪托砸金龙的脊背:“说,钥匙在哪里?不说打死你!”
“你还是打死他吧,”周五张开眼睛,委琐地奸笑一声,“打死他,他就没有心事了,呵呵。”
“五哥,你咋这样?”金龙的表情很复杂,显然他没有料到周五会这么直接地把事情联系到他的身上。
“闭嘴!”王东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块抹布,猛地戳进了金龙的嘴巴。
“跟我耍贫嘴是吧?”我甩了周五一巴掌,心里也有些不爽,妈的,怎么提前没想到这些呢?
“这叫耍贫嘴吗?”周五翻个白眼,不屑地把眼睛瞥向了窗外,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还犟,我先杀了你!”王东扑过来,一枪托抡在周五的脸上,周五惨叫一声横躺到了地上。我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铁箱子旁,一只脚踩着他的肚子,双手用力地将他的脑袋往箱子角上碰,半边箱子顷刻被染成了红色。金龙不停地蹬床腿,鼻孔里呜呜乱响,我停了手,冲他淡然一笑:“五哥遭罪你心疼了是吧?不急,一会儿就轮到你了,”我松开周五的绑,抓过他的手,悠然放到箱子上面,示意王东按住,扳出他的食指,用枪把子啪地往下一砸。周五疼得呲牙咧嘴,摇晃着脑袋还是不说话。王东又将他的中指扳出来,我拿锤子那样拿着枪,又是一下。周五的全身过电似的一阵乱颤。我把他已经断了的两根手指拧在一起,就势扳出了他的无名指,用枪身在上面轻轻一滚,低声道:“这些指头你全都不想要了是吧?”
周五的脸上全是沥青般粘稠的血,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稍顷,颓然叫道:“别打啦,我听你的……”
王东刚刚抬起的脚轻轻放到了周五的脸上:“早这样多好?遭这罪。”
周五艰难地支起半边身子,一指床头:“钥匙在枕头底下。”
王东跳过去,伸手抓出了一串钥匙,朝表情复杂的金龙头上猛地一摔。
金龙一激灵,弹起身子,忽地撞向王东。周五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目光呆滞。
王东往旁边一闪,将钥匙丢给我,抡起猎枪,一下子将金龙砸倒在地上。
随着金龙的脑袋撞地发出的一声闷响,我哗地打开了铁箱子。里面的景象吓了我一大跳,全是钱!这些成捆的钱随着箱子的打开,浪潮一般跌了出来。王东的嘴巴陡然张大了,就像一孔刚刚挖开的煤窑。我跪在地上,抱起一摞钱,猛地往上一撒:“哈哈,发财啦!”王东遭了雷击似的一颤,丢下枪,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从裤腰上拽出一个布口袋,撑开,哗啦哗啦地往里划拉钱,动作就像搂草。我盘腿坐在地上,摸着膝盖嘿嘿地笑,心里就像开了一朵莲花。这些钱几乎全都是十元的,零星的几捆五元的散落在箱子下面,显得十分孤单。我伸腿将它们踢到一边,站起来拧一把嘴唇,将枪掖回后腰,一拍王东的后脑勺,优雅地吹了一声口哨:“走吧哥们儿,回家喽。”口音依旧是生硬的东北话。王东跳起来的动作就跟突然被人在裤裆里面放了一块冰似的,怪叫一声“回家”,拔腿就要去开门,突然愣住,表情怪异地瞪着躺在地上的周五。
我下意识地一低头,周五正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擎着王东的猎枪对准他。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空了,飞起一脚踢在周五的手腕子上,猎枪嘭地砸在房门上。我的腿就势一弯,缠住周五的脖子,将他跪在地上,动作几乎全是在无意识状态下完成的。周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被抽掉骨头的蛇一样瘫软在我的腿下。王东扑过去抓起猎枪,回身对准周五的脑袋,表情又是愤怒又是懊恼。我站起来,冲他一摇头,反身上了窗台。王东跟上来,一犹豫,跳回去重新绑紧周五,猛踹一脚,用枪托抡了金龙的脑袋一下:“慢慢在这里等死吧。”金龙缩着身子,看着已经站在窗外的我和王东,脸上闪过一丝绝望。
穿过走廊,我和王东蔽在楼梯后面摘了头套,相视一笑,整理一下头发,快速地下了楼。
沿着角铁楼梯下面的空地走了几步,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一个有些面熟的人正在张望着我。
这个人长得很敦实,他望着我的表情有些诡异,好象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跟我打声招呼。
这个人是谁?我的心猛然一抽……不好!无论他是谁,我已经被他认出来了。
我捏一把王东的胳膊,小声说:“有人在看咱们。”
王东把手插进军大衣,想要回头,我又捏了他一下:“别回头,你一直往前走,直接回家。”
王东没有停步:“你怎么办?”
我说:“你别管了,赶紧走。”
已经快要接近我的那个人贴着墙根走了几步,突然转身,惊兔一般冲向院墙,翻身跳了出去。
我没有迟疑,疾步冲到墙下,一扳墙头,纵身跳了出去。站稳,张眼一看,四周全是人,急速下落的雪笼罩着人群,那个人的影子就像蒸发在了大雪之中。我耸起肩膀,将双手抄进袖管,沿着墙根边的小路,一脚深一脚浅地汇入了人流。
这个张望我的人到底是谁?他一定认识我,起码应该知道我是哪个,不然他是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我。我看得出来他在犹豫是否要跟我打声招呼……他为什么在这个当口出现?难道他看见了我从周五房间的后窗跳出来?联想到周五呵斥金龙的那些话,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抢劫洪武,摊上周五这么个“酒膘子”,应该是小孩玩**,手拿把攥的事儿,谁知道竟然会这么麻烦?有心跑回去拉金龙出来,让他远走高飞,稍一犹豫,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行,那样事情就太明了,不用分析也知道是谁干的,只要金龙不死,这事儿早晚得“炸”,那时候……我不敢往下想了,听天由命吧,我相信金龙,他是不会轻易把我说出来的,事前我曾经说过,万一这事儿出了麻烦,谁先歪了“口子”,谁就是一个死,只要我张宽还有一口气,他一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心。我也相信金龙的头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是不会把自己陷在里面的。
“呦,这不是大宽嘛!”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我没有回头,加快步伐拐上了另一条小路。
“大宽,等等我,我捎你回去!”听出来了,是王老八公鸭子似的声音,我索性站住了。
“哈,这么凑巧,”王老八推着一辆满是污泥的摩托车追了上来,“要过年了,来赶个集?”
我冲他笑了笑:“赶什么集,来顺病了,我来给他买点儿便宜药……”话一出口,我立时有些尴尬,娘的,下街没有药店?我来这里买的什么药,连忙转话,“八叔发财了是吧?置上摩托了都。”王老八呲着黄乎乎的大板牙嘿嘿地笑:“一般一般,现在党的政策好,允许个人发点儿小财了,买辆二手车图个方便……呵,这不是我在这边摆了个杂货摊儿嘛。哎,来顺怎么了,感冒还没好?”我胡乱应付道:“没好,一直在发烧呢……八叔,这么早你就收摊子了?”王老八扑拉两下满头的雪花,叹口气道:“本来我想坚持到晚上,下雪了,生意少,回家烤火去。”停住脚步,解开绑着货物的绳子,将一个破箱子杵到我的怀里,轰轰踩了两脚油门,“来,上来,我捎你回去。”我抱着箱子,跨上后坐,掀开箱盖一看,里面花花绿绿全是一些女人的小饰物,没几个值钱玩意儿,笑道:“八叔很有情调啊,你卖的这些玩意儿,八婶肯定喜欢。”
“这倒不假,”王老八回了一下头,“坐好啊,别摔下来……你八婶老了,不喜欢这些东西。”
“喜欢也没用啊,”我开玩笑说,“八婶的头上没有几根头发了,跟我爷爷当年一样。”
“对,呵呵,俩秃子。”看上去王老八的心情很好,把车开得兔子似的绕着人缝窜。
“八婶年轻的时候一头好头发,漂亮着呢。”心里乱着,我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搭讪。
“那可不,”王老八一点儿当年的矜持没有了,“一般人她看不上,八叔我有能耐。”
“八叔年轻的时候也是英俊小生,就是到了这把年纪,照样‘拿分’。”
“老啦,不行啦……唉,阎王爷操小鬼,舒坦一会儿是一会儿啦,还是你们这个年纪好……”王老八轰几下油,将摩托车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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