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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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冠回了一下头:“宽哥,是来顺,停车?”
我点点头,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一把抱起来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顺挣扎下来,倒退几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爸爸……”
爸爸?这小子开口说话了,这小子喊我爸爸!
我单腿跪下,一下一下地摩挲他的脸:“顺子,顺子,再喊我一声,再喊我一声爸爸。”
来顺的一只手穿过我的胳膊,在我的后脑勺上来回地摸:“爸爸,爸爸,爸爸……”
我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鼻涕都淌出来了,感觉在我面前站着的这个孩子真的就是我自己的儿子。
来顺把我的脑袋抱到他的胸前,用力一箍,撒开,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鸡蛋,拿过我的手,轻轻拍在里面:“爸爸,你没吃早饭,我和爷爷都吃过了,我怕凉了,一直在这里等你。”“爸爸吃过了,爸爸吃过了,”我重新搂过他,用自己的脸一下一下地蹭他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脸,“儿子,刚才我送你妈去了一个亲戚家,她要在那边住很长时间,她说,来顺乖,不会想他的,家里有爷爷和爸爸,来顺该上学了,来顺懂事儿了……”我说不下去了,抱起他上了面包车:“家冠,送我去大海池子。”
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我的心情无比开阔,我用两条胳膊抱着来顺,就像抱着自己的心。这孩子太可怜了……打从我从监狱出来,就常常看见他站在街上,转动脑袋看那些匆匆走过的人,看那些来来往往的汽车,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儿,木头一样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曾经站在远处观察过他,他经常会在一个地方站上一天,站累了就坐在马路牙子上歇息一会儿,捶捶腿,揉揉脚,休息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继续看。下街的人流与车辆渐渐稀少,那条灰色的大路渐渐被夜色吞没。
正文 第十章 金龙的嘴脸
更新时间:2008…10…7 18:04:57 本章字数:2678
这些天,我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来顺的户口,去中化小学给他报了名,到月底就可以上学了。
我用剩下的钱帮王东支起了一个水果摊子,就在淑芬以前的那个理发店的旁边。
淑芬不见了,问王东,王东不说话,憋得小脸通红,估计他知道淑芬的下落,不想提她,我不问了。
前几天我去找了模具厂的李厂长,对他说我想回来上班。李厂长很为难,说这个厂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想要回来就得重新就业,可是今年厂里没有招工的打算,让我另想办法。我走了,一句话也没说。晚上,我去了他家……三天以后我上班了,还在那个车间抬铁水,不过是换了搭档,福根不抬铁水了,成了我师傅。那个宿舍自然也就成了我的,我把它收拾得就像一个家,窗明几净。不知什么原因,同事们不让我出力干活儿,几乎把我供起来了,我的任务就是喝茶,陪他们聊天。
问起上次就业的时候那个请我喝酒的老青年的下落,福根对我说,那位大哥抓起来了,因为他六月份跟在一帮学生后面游行,把一辆公交车推倒,点了,被警察抓了,封了个别号:暴徒,判了十多年,罪名近似反革命。我笑了,活该啊这是,人家学生反官倒反腐败,你跟着瞎搀和什么?刚回来的时候我找过金龙,没找到,后来才知道这家伙也是个“暴徒”,抓在看守所受审呢。我以为他的结局会跟我们厂那个老青年一样,谁知道前天他回来了,一回来就跟兰斜眼吹牛,说他是个坚强的无产阶级战士,政府是不会错抓人的。兰斜眼赶来告诉我他回来的时候,我正跟王东商量着怎样“加工”家冠,一听金龙回来了,我的心一阵畅快,打发兰斜眼走了,点着王东的胸口笑:“哥们儿,金爷下山了,咱哥儿俩有事儿干了。”
王东兴奋得脸都黄了,一个劲地别裤腰:“赶紧给他放电,赶紧给他放电,操他先人的,憋死我了。”
我说:“咱们最好先别去找他,看他的表现,这叫后发制人。”
王东直摇头:“后发制人?他已经先发制了咱们,咱们还后发个**,直接砸挺他拉倒!”
我说:“听我的,他现在就是猫爪子下面的老鼠,咱们必须‘抻’起来玩他。”
在这之前我已经了解了金龙的底细。他从劳教所出来以后,先是回了洪武那边,一直没在街面上露头,跟蒸发了似的。后来他带着他姐姐出现在下街,姐弟俩在广场摆了一个服装摊位,卖女人衣裳。过了一阵,他姐姐不见了,据说是嫁人了,嫁到南方去了,嫁的是给他们提供货源的一个小老板。转过一年来,他撤了摊位,带着几个以前跟过他的兄弟跟了家冠,有时候在街面上横冲直撞,有时候聚在冠天酒店喝酒。他带的那帮兄弟里没有一个长脑子的,全是“小蚂蚁”,棍子那样的在他们里面就算是个猛人了。这几个兄弟很快就不听他的“嚷嚷”了,全听家冠的。没有多长时间,家冠就当着他那些兄弟的面揍了他一顿,让他卷铺盖走人。他在外面流浪了一阵,又重新在广场支了一个服装摊子,这次是跟兰斜眼合伙,干了两年,生意还算不错,只是经常跟兰斜眼“打唧唧”(争吵),估计是“分赃不均”的缘故。我估计他一旦知道我出来,一定会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跟我表演。我对王东说,这事儿你先别管,好好经营着你的水果铺子,有事儿我会找你的,就回厂里住下了,静观其变。如果顺利的话,他后面的路我已经给他设计好了,他是我案板上的肉,想吃,我就割他。
过了没几天,金龙找我来了,那天上午我正在车间跟福根他们喝茶闲聊。
福根一见金龙,忽地站了起来,一拉我:“龙哥来了。”
我早就看见他了,故意装糊涂:“龙哥?哪个龙哥?名字这么猛,香港黑社会的?”
金龙站在车间门口的那抹阳光里,直竖竖的像一根棍子:“宽,宽哥,我来了。”
“呦!金爷,”我装做刚刚认出他来的样子,动作夸张地冲他招了招手,“赶紧过来,赶紧过来,想死我了金爷。”金龙皱一下眉头,磨磨蹭蹭地晃了过来:“宽哥,别这么称呼……那什么,我刚知道你回来了,就赶紧过来看你。刚才在路上遇见王东了,他告诉我你在这里上班,不然我先去看看老爷子。”“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忍住恶心,指了指旁边的一只凳子,“坐下说话。”福根他们似乎看出了什么,悄悄离开了。金龙坐下,战战兢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从桌子角推给了我:“宽哥,我知道你刚出来需要这玩意儿,没多,三千。我也不富裕,刚出来呢。”见我收起钱,他长吁了一口气,“宽哥,啥也不说了,你回来就好,金龙还想跟着你干。”我笑笑说:“我不混社会了,你没看见我在上班吗?”金龙瞄我一眼,貌似随意地说:“不玩儿了也好,没意思,现在全民下海,还是干自己的实惠……宽哥别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不管上班还是做生意,有事儿干着就好。”我给他倒了一杯水,笑道:“你来找我,不会是专门来给我上政治课的吧?”
“哪敢?”金龙将眉头撇成了八字,脸一红,“我是跟你道歉来了。”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对,我对不起你,”金龙的眼圈有些发红,“那年我一时冲动,告了洪武,然后就被警察扣了……”
“扣了你,你就把我出卖啦,”我摸着脖子哈哈大笑,“你就想告诉我这个是不是?”
“我没出卖过你,”金龙的脸上闪出一丝恐惧,“是他们问我的,我受不住,就说了。在这之前,王东……”
“金龙,你还是没打谱好好活,”我收起了笑容,“好了,继续说下去我就不想让你活了。”
“宽哥,我错了……”金龙撒了气的皮球一般萎靡下来,彻底放弃了辩解,“我该死。”
“知道错了就好,”我用一根指头点着他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什么也不要跟我解释,我全都知道了。听着,以后尽量不要在我的面前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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