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第143章


大光一把泼了酒:“还喝什么喝?驴四儿呢?我先去把他砍了!怎么搞的,他没长眼睛?”
我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不关他的事儿,我已经把他开除了,别找他了,让人笑话。”
“宽哥,我被你弄糊涂了……”大光把自己的酒喝了,瞪着我说,“你就发话吧,我能干点儿什么?”
“你想想,你在跟着我之前,跟着家冠混的那帮伙计里有没有抢劫或者抢夺前科的人?”
“我想想……”大光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有几个,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啊,这次抢的是你呀。”
“那也不一定,”我说,“也有可能是他们临时起意,根本不知道自己抢的是谁。”
“明白了,”大光坐不住了,“这几天我什么也不干了,就办这事儿,彻底把他们过一遍箩再说,我走了。”
拎着几个装满炒菜的塑料袋子回家的时候,我爸爸和来顺正跟王东坐在正屋吃饭,我摆摆手说:“先别吃了,我带回好的来了。”王东接过塑料袋子,去厨房找了几个盘子把菜盛了,乐呵呵地问我爸爸:“这么多好菜,咱爷们儿来点儿?”我爸爸说,来点儿就来点儿,吩咐来顺去他那屋把上次我给他买的茅台酒拿了出来,边斟酒边说:“你来家晚了,人家小刘已经回家了。你也是,人家陪了我一天,你就不会早点儿回来陪陪人家?就那么让人家走了。”我说:“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了,没那么多讲究。”我爸爸好象早就在肚子里预备好了词儿,给我来了个突然袭击:“既然这样,过几天就把结婚证拉了吧,别再等了,你们俩年龄都不小了。”一听这个我就烦:“急什么?革命尚未成功呀,我还得再挣两年钱呢。”
“你听听你听听,”我爸爸跟王东碰了一下杯,“一跟他提这个他就跟我油嘴滑舌,根本管不了他。”
“就是,这是惯的毛病。不管他,咱爷儿俩喝。”王东顺着我爸说。
我不说话,看着他们喝。王东酒量不行,很快就喝“膘”了,我把他架进里屋,让他睡在沙发上,关了灯。半夜,我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睁眼一看,王东倚在床头不停地喀嚓他那把五连发猎枪的机头。我明白了,他的脑子里一直装着老钱家的小儿子。我打开灯,从大衣橱顶上拿出我新买的一把五四手枪,递给他说,睡不着就起来说会儿话,呶,这个你先用着,万一老钱家的那个缺心眼儿子花钱买了杀手,你那个破玩意儿不行,用这个。王东悻悻地给我丢了回来,这个能比得上我这个?懂不懂什么是武器?我又丢给了他,两把你都拿着,保护我爸爸比保护我还重要,千万不能大意啊,我欠老人家的太多了。王东好象想起了他故去的妈,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你放心吧,你爹就是我爹,别人休想动他一根毫毛。”
抽了一阵烟,我就把钱被人抢了的事情告诉了王东,王东忽地爬了起来:“还有这样的事情?”
我嘘了一声:“小声点儿!这事儿我都安排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睡吧。”
王东跳下沙发,赤条条站到了我的床头:“你是怎么安排的?”
我把前面的安排对他简单说了一遍,王东一屁股坐了回去:“这样也行……操他妈的,我就纳了闷了,还有敢掂对咱哥们儿的?是谁这么大胆?简直是虎口拔牙嘛。这事儿不简单,他们绝对有内应,不然不会这么巧。我就不相信,银行里整天那么多存钱提钱的,有的比咱们提的还多,他们为什么不去抢,单单抢咱们的?难道他们是神仙?不会是金龙吧……不会,照你这么分析他不会。驴四儿?也不可能啊……唉,我成你了,草木皆兵了。难道是家冠?他在监狱还没出来啊……对了,你安排驴四儿去银行的时候,隔壁没躲着小王八的人吧?也不对,这怎么可能?哈,糊涂了啊,他长了个兔子耳朵?”
半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境十分清晰……我独自坐在一条河的河沿上,天光一点点暗了下来,墨水一般的河水渐渐沉入黑暗之中。月亮升起来了,脚下的河水泛起白浪,鱼鳞似的闪烁。河面上的渔火渐渐亮起来,细碎的光影映入河中,像汇聚成一片的鬼火。这些鬼火阑珊着,满河全是隐约的萧瑟。河水尽头,天光奇异地亮着。我仔细盯着那些闪闪亮亮的片片,心里阵阵恍惚。我觉得自己还不如这河里的水,它们要么往地里渗,要么一直流向东方。我呢?我要是渗回地里就是死,如果不死,我将流向哪里?在梦里,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家可归的悲伤,突然就惶惑起来,眼神透过河沿上的苇子往南岸那片苍茫之处望去。河南岸被月光罩得一片模糊,我知道那里埋着数不尽的孤魂野鬼,埋着解不开的恩怨情仇。我什么时候也会被人埋在那里?我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一想起那些故去的亲人,我的心就会悲伤。多年以前我坚信自己永远也不会死,永远都是天上的那只老鹰,许多年过去了,我像鱼一样游在这浑浊的江湖里,终于明白我不是老鹰……有清冷的泪水顺着我的脸往耳朵旁边爬,我这才发觉,自己刚才与梦境融为一体了……杨波呢?刚才的梦里为什么没有杨波的影子?
正文 第三章 惊惶失措
更新时间:2008…10…7 18:05:11 本章字数:7267
早晨简单吃了点儿饭,我嘱咐王东在家好好呆着,拍拍来顺的脸,说:“走,爸爸送你上学去。”
来顺红了脸:“我都上四年级了,不用大人送了,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嘛。”
我忽然觉得小家伙长大了,笑得竟然有些尴尬:“对,对对,那我就不送了。”
走出胡同口,一回头,我看见来顺站在胡同的另一头,呆呆地望着我,依稀有泪花在他的眼里闪动。这小子很聪明啊,我怀疑他已经知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至少他也猜到了一些情况,觉察到了我的用意。脑子一乱,我转回头,大步上了马路。我不敢去回忆这些年的往事,我怕自己会冷不丁哭出声音来。来顺在我的身边一天一天地长大,我爸爸在我的眼前一天一天地苍老……我记得我还有一个嫂子,尽管这个嫂子没有什么名分,可她的确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她叫什么来着?林宝宝……这些日子我几乎都把她忘记了,连她的模样在我的眼前都是模糊的,我只记得十几年前她很漂亮,她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的胸脯高耸,她的屁股滚圆,她说起话来很放肆,她在唱歌:“一朵红花向阳开,贫下中农干起来……”
此时艳阳高照,我却浑身发冷,心事涌上脑际,我的五脏六腑空空如也,有点儿害怕,有点儿心酸,还有点儿说不清楚的厌倦。市场里很平静,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魏三在背着手“视察”,金龙在低着头想心事,王娇嗑着瓜子在跟一帮年轻人高谈阔论。我冷笑一声,回库房闷坐了一阵,拨通了大光的电话,没等开口,大光就说话了:“宽哥,我打听过了,家冠以前的那帮伙计里没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只有钱风多少有些嫌疑,可是他被教养了,根本不可能办这事儿。”我问他在哪里?大光嘻嘻哈哈地说:“这几天太累了,我召集几个兄弟在你们家外面的小吃部喝酒呢,顺便盯着点儿,别让小钱过去闹事儿。”
我无聊地挂电话,点上一根烟走出门来。一路溜达着,不知不觉竟然回了家。我家胡同口的小吃部里很热闹,里面唧唧喳喳,好象还有划拳的声音。我站在小吃部门口,敲了敲门:“伙计们挺热闹啊。”大光回过头来冲我一呲牙:“别上火啊宽哥,光吃饭没什么意思,我让大家稍微喝点儿。伙计们,别喝了,适而可止。”我笑了:“不会用词就别装那个有学问的,那叫适可而止。喝吧,伙计们太劳累了,喝点儿酒应该。”大光摸着头皮瞥了我一眼:“不叫适而可止?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是这样教的我呀……这也对,反正都是一样的意思,又不是要去考大学。”我对他使了个眼色,大光跟着我出来了。
“大光,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看着我家,一有动静就去帮王东,听他的指挥。”
“没问题,明天我抽时间回冷库交代一下就正式在这里‘上班’。”
“知道要发生什么吗?”
“知道,咱们这路人整天踩着刀子走,哪能没有牵扯家里人的道理?我理解你。”
我摸着他的肩膀笑了笑:“好兄弟。受几天累,等我把钱小子收拾了,你们都回家好好休息几天。”
大光点了点头:“应该的,我一直没给你做出什么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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