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第288章


没人注意到,巷尾有一辆马车,掉漆的车厢,掉毛的老马,实在跟永嘉坊的富贵气氛不搭调,只因缩在巷尾,没挡道,所以也没人干涉。
车里同样静悄悄的,直到接近午时,才传出人声:“我们走吧,只怕是日子弄错了,这哪里像是办喜事的样子。”
一个女声回道:“可是大门上明明贴着喜联,灯笼上也写着喜字啊。”
男声于是质疑:“那就是明天?”
女声轻嗤:“你傻呀,明天是单日。”
男声底气十足:“明天初九,大喜的日子逢九,分明是吉兆。”
女声沉默了一会,叹道:“我们在这儿瞎猜有什么用?不如你下去打听一下。”
男声不乐意了:“找谁打听?隔壁左右吗?听说这里全是朝廷大员,随便一家都是高官。”
女声继续怂恿:“你还怕高官不成,三少爷家里可是堂堂的侯爵,这新朝的官员,跟你们家比,不过是乱党加暴发户。”
男声压低嗓音道:“你说漏了一点,本少爷家里是堂堂侯爵没错,可惜是梁国的,不是赵国的,要是这身份拿出来管用,你也不会差点被宫门口的守卫投进大牢。”
女声激愤起来:“别提了,晦气,姑奶奶这辈子还没受过那样的侮辱太子妃了不起啊,晓得赵国能撑几年?晓得她那霸王太子能不能顺利登位?晓得霸王继位后还要不要她?再美,过上几十年,也变成了苦瓜皮,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女人让霸王挑,我看她能得意到几时当年在我们沈家,别人都冷眼旁观,也就是我心善,看她寄人篱下,实在可怜,好地方带她去玩,好东西送给她吃,好衣料拿给她穿……”
“咳咳咳”,女声只管扯着嗓子抱怨,男声几乎咳到没气,好不容易止住了,没过一会,咳嗽声又起,这回却是女声,且连咳带骂:“没轻没重的,你想掐死我呀?”
男声发出警告:“你再说下去,我们俩都得死。”
女声咕哝了一堆听不懂的内容,男声再次出言制止:“少说两句吧,你要时刻记住,这里是赵国,不是梁国,小心祸从口出。”
女声咒骂了几句,才叹口气道:“算了,回去吧,等这家有人的时候,我们再上门。”
又不甘心地低嚷:“想不到我们俩居然沦落到求见一个奴婢的地步。”
男声安慰道:“韩信都忍得胯下之辱,你这算什么。”
马车在调笑声中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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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当堂逼婚
第三百零三章当堂逼婚
戚长生和素琴的婚宴,本该他俩是主角,却因为一件意外,风头全被别人抢跑了。
那个人,就是据说面皮很薄的、羞涩的、腼腆的,陆大将军。
今天他刮掉了永远乱蓬蓬的落腮胡子,露出端端正正的国字脸,再配上他的浓眉大眼,竟有几分粗犷的帅气,让所有人眼睛一亮。
如果单只是这样,还不足以令陆大将军一举成名。事实上是:他借酒壮胆,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向太子妃开口,求娶心上人纹绣姑娘。
因为戚长生老早就透露过大将军的心意,赵佑熙也乐见其成,所以俞宛秋私下里让素琴找纹绣谈过,纹绣的态度异常坚决:“不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送上门去给臭男人打骂?”
俞宛秋把这话托赵佑熙转达,陆大将军当场就蹭地站了起来:“谁?谁打骂女人?是男人就跟老子上战场,把老鼠皇帝打得落花流水,只会打女人,算什么鸟男人”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太子面前自称“老子”,忙伏地请罪,赵佑熙自不会跟他计较。本来就是收编的土匪队伍,还能计较这些小节?
俞宛秋又让素琴把陆满仓的话转给纹绣,纹绣毫不动摇:“我娘因为被第一个男人打怕了,后来每次改嫁,都会事先打听清楚对方的品行,每次都没发现异常。结果,嫁过去好不了几天,就开始动老拳。”
俞宛秋很想说,那或许是你母亲本身的人品、性格有问题,有些人,天生一幅欠扁样,能激得圣人变狼人,改嫁一万次都是挨打的命。
说与不说,结果一样,就是纹绣姑娘确实不想嫁。
嫁不嫁人原是一个人的自由,俞宛秋从不以为,嫁人是女人通向幸福的惟一途径。就连她自己,当初都打定主意不嫁的,因为受不了男人三妻四妾,手头的积蓄又足够吃一辈子安乐茶饭,何必想不开,去受男人的磨折?
——她忽然发现,曾经的自己,和如今的纹绣,论调何其相似。纹绣钱财不多,但有一技傍身,否则也不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下次再把纹绣的意见转给赵佑熙时,俞宛秋下了结语:“算了,你叫陆大将军另觅佳偶吧,强扭的瓜不甜,婚姻大事,来不得半点勉强的。”
她以为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没想到,陆大将军犹自不肯罢手,竟当众给她出了这么个难题。
一个正三品的神威将军,要求娶一个奴仆出身的女官,在看客们眼里,是大将军情深意重,不计较对方身份,女方则明显高攀了。所以,那有什么问题呢?大家都等着喝喜酒好了。
俞宛秋心里有些不悦。人家女孩子已经明确拒绝了,你即便要追,也该委婉点,慢慢打动,慢慢说服,像这样带着一帮人起哄,弄得太子妃都下不了台,实在是强人所难。
虽然当时的场景很有故意造势逼女方不得不下嫁的嫌疑,凭着俞宛秋对陆满仓的了解,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意。
这人素性爽朗,不擅于耍心机,他只是特别想娶纹绣,特别想成家,被连番拒绝后,反而激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打仗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挫越勇,百折不挠,若遇单打独斗,不到一方倒下决不罢休,颇有悍将之名。
见太子妃一脸为难,太子殿下也没有拍着胸膛保媒,以陆满仓的直肠子,还以为对方仍在纠结最开始的那个问题:怕他婚后打老婆。
他长得五大三粗,又从小习武,蒲扇般的巴掌呼过去,身体弱一点的女人,能当场报销。所以,他也不怪别人不放心啦。
抓着脑袋想了想,顶着一张喝得通红的脸出去转了一会,再回到礼堂时,陆大将军从背后掏出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单膝跪下道:“末将想娶纹绣姑娘为正妻,求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成全。如果纹绣姑娘怕末将日后仗着武功欺负他,叫她只管放心,末将的武功是用来上战场杀敌的,不是用来打女人的,如果末将食言,就如此棍苍天在上,黄土在下,陆满仓特此立誓,人神共鉴。”
言讫,手上一使力,胳膊粗的木棍应声断成了两截。
“好不亏是大将军,真爽快”
礼堂里,叫好声轰然而起,鼓乐手们也兴奋起来,一时锣钹锵锵,罄鼓切切,几十只唢呐吹奏起欢快的旋律:十八的姑娘一朵花,眉毛弯弯眼睛大,红红的小嘴雪白的牙,每个男人都想她呀都想她……
热烈的气氛,连俞宛秋都被感染了,起身到后面去找纹绣,准备为陆满仓再当一回说客。
这么重大的新闻,早有人报到后院去了,尤其是当事人纹绣,身边挤满了宫女嬷嬷,个个自动化身媒婆,替陆大将军说情,绘声绘色地把刚才那一幕讲给她听。
有些胆大的甚至威胁:“你再不点头,我可就自己去了。人家心诚意虔,长得不赖,又是大将军,你一过门就是将军夫人明明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你就赶紧接着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就是”另一个嬷嬷咂巴着肥厚的嘴唇附和:“你别怪我说直话,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要不是祖上烧了高香,哪有这等好事?”
旁边的小宫女不服气了,咱是宫女怎么啦?而且,“纹绣姐姐不是普通宫女,是七品女官,跟县官一个级别又是几间成衣坊的主事,绣工天下一绝,比那个粗鲁的将军差到哪儿去了?还需要祖上烧高香?抬举人家也要有个谱。”
厚嘴唇嬷嬷鼓起眼,另一个小宫女低声爆料:“他原来是当土匪的。”
一直没开口的纹绣这时候出声道:“那倒没什么,他是土匪,我还是丫环呢。”
俞宛秋进来时,恰好听见这句,心里顿时一喜,想不到一个大难题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忙走上前问:“这么说,你不反对嫁给他了?”
纹绣没答“是”,也没说“不是”,而是站起来道:“奴婢跟您一起过去,事情闹得这么大,奴婢不能让太子妃为难。既然躲不过,就索性过去见一见,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我的纹绣果然不同凡响”即使换成平日能言善辩的茗香,也未必有这份胆量。
被一声“我的纹绣”闹得红了眼圈,纹绣哽咽道:“是太子妃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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