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荒》第12章


“你真不是一个凡女子。” 
盈香瞥了我一眼,说:“我不是剑客,也不是刀客,只是一个普通的尘世女子而已。” 
我知道盈香在为无涯的话而生气。 
“你还记得我的箫声吗?” 
“记得,已经融入到了我的梦里。” 
盈香抿嘴,一笑而过,低低地说:“可惜,我再也无法吹出那样的曲调了。” 
我知道盈香想告诉我什么,正如我一直想对她说的一样,这也是我剑法减慢的原因。可是由于我的逃避,我偏要找些不必要的措词来遮掩内心。 
“你还有琴呀。”我说。 
“琴?”盈香愣住了,“可我从不会弹琴呀!” 
“难道你忘了寒雪山,迷雾里,樱花下,你曾抚琴?” 
“哦,”她悠悠一口长叹,“琴箫相同,无心焉能有曲可抚?” 
梅香越来越浓,盈香不禁向那几株寒梅望去。 
“我曾见过寒雪山的梅花,盛开之时浓烈、奔放,凋零之时凄美、颓败。如今,梅凌雪盛开,孤芳自赏,一任芳香涌溢,不知她凋零时又有几分的哀伤。” 
盈香不再言语,蹙紧双眉,雪花票落在她的眉毛之上,融成晶莹的泪。 
我冒雪爬上峭壁,选了一枝开得最盛的梅花折下,举到盈香面前。她激动得双手颤抖,却不接过。我轻轻一笑,将梅花别在她胸口之上,浓烈的梅香立刻包围了她,盈香俨然成了最美的一株梅。 
我牵着盈香的手出了幽谷,那个刀客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从此,我出剑时有了顾虑。我的剑慢了许多,寒玉剑的光芒依然寒冷,我依然可以杀死很强的刀客,但我知道杀手生涯正在离我而去,我失去了赴约取胜的把我。 
无涯和昙生在荒原上所能杀死的人越来越少,刀客的出现,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智依然冷静。 
离赴约只有两天了。 
灾难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来临。赴约的前一天,母亲永远闭上了双眼,带着上一代的恩怨,带着对我深深的失望,躺入了沉重的棺木。 
我没有哭,我勉强用剑支撑起身体,看着妹妹扑倒在棺木上放声大哭,伤痛欲绝。突然间,我掉进了无声的世界,巨大的悲痛涌来,我欲哭,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如何哭得出。 
醒来时,已是深夜,盈香坐在我身旁,脸色凄然。无涯和昙生告诉我母亲已经入土。因为厮杀就要来临,没来得及办理任何仪式。我哽咽着点头,母亲生前不在乎名利,死后也不会在意的。妹妹在外屋低低地哭泣,智来回地踱着步子,不时长叹。 
我吐血了,被子上血迹斑斑,可这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换得回母亲,我情愿吐尽我所有的血。 
妹妹走进屋来,喊我哥。 
我的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从此以后,妹妹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想到明天的约定,我不由心寒起来,寒玉剑能否战胜秋寒剑,我感到希望渺茫。明天,也许是我活在荒原上的最后一天。我握住盈香的手,说:“现在,除了妹妹,你是唯一让我放不下的人。可是明天,明天就是我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我不怕死,我早就受够了这种束缚,我承受了太多的孤独与寂寞,死对于我是一种解脱。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希望我死后连同我的剑能够葬在荒原上最寒冷的地方。盈香,忘记我,重新生活,不要伤悲,时间会令你淡忘一切的。告诉我的朋友,好好照顾我妹妹,我便死而无憾了。” 
妹妹不再哭泣,只是默然,这一切都是她所必须面对的。盈香挣脱我的双手,掩面冲了出去。 
“不用追了,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我喊住起身欲追的妹妹,“带我去母亲的墓。” 
夜很平静,墓碑上只刻了三个名字,母亲,我,妹妹,没有碑文,母亲的一生绝不是一篇悼文就可以描述的。看着看着,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凄厉悲伤的笑声在夜色中久久回荡。我拔剑乱舞,体内的悲痛化成巨大的力量,充满我的全身。我感不到丝毫疲倦,我听到了——剑的风声! 
妹妹了解我此刻的心情,她无法劝慰我,悄然回去了。 
“好剑术!”黑暗中一生喝彩。 
我愣住,声音好熟悉。 
“寒玉清澈,悲与明月,快哉,快哉!” 
无痕一手托了一坛酒,一袭黑衣走到我跟前,长剑在他背上闪动着微蓝色的幽光。 
“醉酒消愁!” 
“再好不过!” 
“这不是普通的酒,”无痕说,“这酒有个名字,叫千愁一醉,是一个江湖客送我的。无论是谁,只要喝了这酒,就会忘记一切忧愁烦恼之事,不会有丝毫的痛苦。你敢喝吗?” 
我接过无痕递过的酒碗,仰头喝了个底朝天,立刻满口余香,有一种绵绵不断的感觉。 
“好酒!”我赞道。 
“好!”无痕随即饮下一碗。 
我摔开酒碗,抱起酒坛,仰头往口中浇下。 
无痕叫声“爽快”,抱起了另一坛。 
绵绵的感觉在我体内蔓延开来,混入我的每一滴血中,我很快忘记了自我。我陷入了一个异常明亮的世界,无数的剑光在我周围闪烁,跳动,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落下,始终落不到我的身上。 
一缕晨光唤醒了我,头疼的厉害,隐隐约约记起昨晚的事来,恍如梦一场。两个空酒坛倒在地上,依然散发出淡淡酒香。无痕不再身侧,他走了。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蓦然看到母亲的墓,我挣扎着漠然走过。 
盈香踏了晨曦来寻我,她对昨晚的事感到后悔。 
“对不起,长恨。”她歉疚地说,“我不该在你最悲伤的时候离开。” 
我牵起她的手,微笑着,盈香终于忍不住也笑了。 
“你喝过酒?” 
“一醉解千愁。” 
“什么酒味?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奇特?” 
“是千愁一醉,我也是第一次喝到。” 
“千愁一醉!”盈香惊讶道,“荒原第一杀手张无痕来找过你?” 
“你说什么?无痕是荒原第一杀手?”我呆住。 
“荒原第一杀手张无痕来找过你并且让你喝下了千愁一醉,对吗?”盈香认真地说。 
原来无痕成了荒原第一杀手,几年未见,他的变化实在大,不过他仍是我的朋友,不然他也不会邀我喝酒。 
“当年,我哥便是败在他的剑下,千愁一醉也只有张无痕才有,这种酒很奇特,可以使人忘记一切痛苦的事。你现在还记得我吗?” 
原来她担心我把她忘记了。 
我轻轻搂住盈香的纤腰,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盈香立刻羞得满脸绯红,像燃烧的晚霞。 
“该赴约了,我本以为至死也见不到无痕,如今我不仅见到了他,还得知他成为了荒原第一杀手,我更无需为妹妹担心了,我可以死而无憾了。” 
盈香眼中泪光晶然。 
我知道这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一天,本来我有很多话要对盈香说,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了一句话,我俯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盈香第一次哭了出了声音,泪珠簌簌落下,她愣在那里,忧伤惹人怜。 
我回到家里,穿上爷爷的剑袍,我想以一个剑客的身份死去。妹妹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我没有向无涯、无涯告别,我不想我的死牵动朋友的心。 
巍巍的寒雪山屹立在漫天的飞雪中,冷冷冰霜覆盖了这个山麓,寒梅的幽香随风缕缕飘逝。山巅空无一人,只有纷飞的雪和想以死解脱的我。 
黑衣客一直没有出现,我将剑插入坚冰,依剑而待。杀手是不会违约的,杀手最重诺言。 
很久以后,我终于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一柄寒剑指在我的后心,我用力拔剑,剑纹丝不动,被牢牢冻结在冰层中。 
何必要反抗? 
“动手吧,杀掉我,你们就可以打败自由军,一切就会屈于律法。用你最快的剑法刺穿我的心!” 
剑在颤抖,力道在增大。 
“慢,”我说,“让我面对秋寒剑死去,我答应过妹妹,要死得有骨气。” 
我转过身。 
“盈香!” 
站在面前的正式盈香,根本不是黑衣杀手。我立刻明白了一切,盈香正是所谓的黑衣客的妹妹。多少年来,我一直在逃避现实,不断欺骗自己,害怕知道她的身世,我宁愿一无所知,也不愿看到残酷的现实。如今,一切都明了,我终究没逃过现实。 
“动手吧!”我无力地说,我没有勇气面对盈香。 
“长恨,一切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要再逃避了。” 
“盈香,我……” 
“长恨,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把我从忧伤中拯救出来的人,也是第一个把我扔进更深忧伤中的人,我真不知是爱你还是恨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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