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冥十四》第50章

总司摇头：“既然碧游堡这么重要，那么，你是否想过，若是你真的不幸离去，那么，剩下碧游堡该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多少人仰仗着碧游堡而活，若是少了重心，江湖上多少人都在打着碧游堡的主意，你倒是死得其所，又何曾想过剩下的那些人。”
游翎然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总司的话，良久，终于是吐出一口气来：“那么，有劳了。”
总司笑：“又不是白白帮你治病，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吝于出手。”
没有丝毫的犹豫，游翎然的一双眸子在夜明珠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此刻的他就好似站在武林顶端的男人，一身浩然之气，虽然身体依然虚弱，然，由内而外的那一股霸主的气息又恰如其分地同他身上的儒雅融合。他淡淡一笑，道：“那是当然。”
两个男人，一个遗世独立，一个难敛光华，加上小三的古灵精怪，怪力老儿从半开的门向内一看，眼前出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不知怎么的，叹了气，悠悠道：“这三人，以后，必将将这个世界，握在鼓掌之中。”
谁料，一语成箴。
只是，若是真真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难免，会觉得寂寞吧？
聚会
治疗的日子真是无聊到了极点。况且这个男人还要准备着几日之后的武林，根本就没有那般好的心思好好休息，小三无奈，只得应了总司的令，整日好生守着，时时提醒，真是觉得自己未老先衰。
好在游翎然已经同意让小三他们队伍里的其他人一起进入碧游堡，除了夏崖，其余人都对这个聚会没什么兴趣，反正游翎然已经答应要对外宣称夏崖才是给他治疗的高人，并且许诺好生提点他，小三倒也是乐得替他跑跑腿，反正闲得发慌。
案几前的那个男人，眉头深蹙，洁白宣纸铺展其上，他一双修长手指执了笔，认认真真地在写着些什么。身上淡淡草木香味和着浅浅药香直教在一旁发呆的小三忍不住地想打瞌睡。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真得在沉默中走向变态！小三拍散在自己眼前不断飞舞的瞌睡虫走到小游身边谄媚道：“那个，能不能……能不能……”
埋头公务的男人抬头看她：“怎么了？”
点手指，万分不好意思：“能不能，借我张纸和笔？”
见她如此别扭的娇羞模样，小游忍不住淡淡一笑，随手抽出一张宣纸，再将笔架上剩余的毛笔挑了一支给她：“这样，可好。”
“嗯！”开心地点头，小三将矮矮座椅搬了来，就着台上的墨砚沾了墨汁，专心工作起来。
从未见过小三这样认真模样，小游忍不住好奇地将视线凑了上去，细细的线条，还看不出大概的雏形，小三指节微曲，紧紧咬着下唇，一双墨色眼睛睫毛微颤，似是沉思，末了，又迅速添上一笔。
“在画的什么？”
用食指比了嘴唇发出嘘的声音，小三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看你猜不猜得出来。”
侧头笑笑，小游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继续专心于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来。
待到太阳已经隐隐落了下去，手上的事情终于是接近尾声，聚会的安排事项已经吩咐下去，若是不出意外两日后便可如期举行。将视线再次放到身边的小三身上，这一切，似乎，都离不开这个女人的功劳呢。
似乎是感觉到小游的关注，小三抬起头来，恰好同他的视线相撞，轻轻一笑，献宝似的将自己的作品摆到小游面前，给他欣赏。
厚厚的一叠纸，画的都是游翎然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有些像是街边卖的那些个小孩的玩意，却又不全像，夸张地造型，利落的线条，每一个都别出新意，看得小游眉头舒展。
“这是什么？”
“面具。”小三一字一顿，脸上，是少有的温暖神色。
………………………
两日之后，众所瞩目的碧游堡聚会终于是如期举行。
堡内正大厅此时灯火通明，琉璃盏摇曳，云鬓微香，美酒剑光交相呼应。游翎然一袭月牙白罩衫坐于正位之上，把盏以向座下豪杰。
在他身侧坐的正是得月楼的当家岳托，方脸长发，一派正直，此刻也是端着酒杯，回敬游翎然好意。
唐门当家唐咤微微处于其后，鹤发童颜的老者，蚕眉倒插，不怒自威，喝酒爽快利落，拿起酒杯便仰头一饮而尽。
放眼在场的二十余位嘉宾，其中尤以一个红衣女子惹眼异常。若先前的唐沫一身红衣是妩媚，那么，她便是足足妖冶。眼角泪痣衬得恰到好处，朱唇游移于白玉酒杯，一口清酒下肚，双目含情流转，面若桃花，天生的狐媚子。
这样的温香软玉处在这一堆刚强的侠士之中，难免遭人质疑。然，若是真真问起她的身手和本领，在场的人都不得不抱拳称道。
众所周知，在小三她们进入碧游堡之前，天下只有五人通过了游翎然的测试加入到碧游堡的聚会，而这狐媚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十二招的比试，这女子却不像他们只是一味想着接招，而是在第三招时，出手，威胁到了游翎然的性命。
在如今这个武林，能招架得住游的腿法的已算是难得，然，她却还能在他如此凛冽的攻击之下出手相搏，其实力可见一斑。
此刻，她虽然是这样娇弱撩人模样，但是，若是谁敢向她投去猥亵的目光，下一秒，那人的眼睛，怕是要陷入永远的黑暗之中了。
夏崖因为总司的缘故，得到了以医治游翎然之病的不凡神医身分，一齐加入这个聚会，在座的人皆是火眼金睛，察言观色已是家常便饭，一见游翎然对他若有似无的照顾便知这人身份并不寻常，都是纷纷上前招呼，倒也是让他迅速同这个圈子熟稔起来。
抬眼看着坐在最上面的那个男人，夏崖不由得感慨，这个世界，果然一切都按实力说话，不然，凭着游翎然这样青青年少，又怎么可能这样从容坐于这几乎聚集了武林顶峰人物的宴会主席？
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浑然天成的优雅淡然，不同于总司的超然于世，他的那份淡然又紧密联系着这个世界。总司的淡然，是因为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唯一的羁绊只有那个女人而已，而他的脱俗，只是因为人在高处，看透世间百态，凡事种种，已难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小三原本还兴致昂扬想着要去凑个热闹，反正，当初也是抱着这般心思，然，当她偷偷溜进那金碧辉煌的大厅，看着这些身上凝着浓重血腥之气的人们时，胃里忍不住翻山倒海。
那些破碎的，压抑的过去一幕幕跳动着闪耀，再也无法在那里停留片刻，小三有些跌跌撞撞，逃离了那灯红酒绿。
………………
聚会依照着往常的法子，比武比文，相互切磋，共商武林大事，又带着些临时的余兴节目，一干人等倒也是玩得不亦乐乎。终于是折腾到了月上柳梢，反正这武林的狂欢还得持续四日，众人都是微醉，相互道别，回自己厢房休息去了。
夜渐渐深入，碧游堡终于是从那热闹之中慢慢走回喧嚣后的岑寂。小三满腹心事，却无法同别人说起，待到其余人都睡下，穿好衣裳出了门去。
夏夜之月，和着湛蓝天空，那一抹微光显得尤其暧昧。碧游堡的花园万籁俱寂，花团拢艳，萤火虫飞舞其中，莹绿光芒好像小小精灵，随着风声起舞。
躺在宽敞的石桌之上，看着漫天繁星点点，忍不住感慨唏嘘，只是心又累得荒，闭了眼，听听自然的低语，浮躁的心情才得以微微平静。
离开那个世界，已经不记得过了多久。连天连月的旅途，教人总是这么容易就忘记了过去。那一日，身边的少年还有着孩子气的眉眼，同自己一同坐在屋顶之上看着朗朗星空，如今，自己还是不知道哪是北极星，但是，当是的那一份心情，早已不复当初。
于十三，怜惜多于情愫。那本来就不是应该属于自己的地方，他对自己的心情，许也就只是一个少年偶然得到觊觎已久的玩具一般。身上那份不愿意被俗事束缚的气息阴错阳差地吸引了被久束深宫之内的他，这样，又谈得上爱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依赖得久了，也许，感情就变质了，两个人的生命注定了没有交集，不如这样了断，换一生轻松，还有，每个月夜的淡淡伤感。
软底的靴子踩在草地上的声音，柔柔的，好像是朋友的轻语，那个人似乎也是无心睡眠，走到小三身侧，低头，看着她此刻的睡颜。
“怎么，你也睡不着？”小三依旧闭着眼睛，懒洋洋开口。
游翎然笑：“你不也是一样。”
扑腾着起了身，小三豪迈地拍拍自己身侧，道：“坐。”
无可奈何地笑笑，游翎然没有半分的嫌弃，动作优雅自然地同小三并肩坐下。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忽然，游翎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