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运》第70章


不易穿破。毕竟,他该是习惯了于他面前清清冷冷的延陵易,她也习惯了做延陵女,而非那个倒霉皇帝。
尹文衍泽想要的从来就是这个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延陵易,而非那个眼里心里会念着他人的牟倾卿。
她这般向,也如此告诫自己。
“我在想……”回神间,她由他手中忙脱了腕,“王爷若是能写封请函,以郢宫的名义邀郑越王夫妇来朝便好了。如此,女儿携女婿拜过娘家二老,也不会显着低了我们的身价。这般好不好?”
尹文衍泽搁笔一笑,扭了身将她拉进袍子里,环着她柔声道:“好不好?!你都决定了,还来问我,向时连那函信都代我拟了草吧。”
“还……未……”她脸上一讪,欲要躲,反被他带至身前,额头正抵着他胸前,恰听见膛中的心跳乱响一气:“不过,倒也能代写。”
他揽着她一通栽在圈椅中,好在二人都是清瘦,倒不拥挤,尹文衍泽一手环她在怀,反能腾出另一手来握笔写字,温润的气息打在她耳间,阵阵酥痒着:“都说了咱家大事你做主,小事我打理。这找师傅的小事我都做了,拟个草也算小事。你交待,我都会做的。”说着一笑,忙错开了视线,一眼掠见窗口人影在晃。笔下浓墨轻移,不由得暗笑,这日子倒是奇了,连着两人听墙角。
“谁在外间。”这一声不浓不淡。
窗外人影一抖,即是出言:“王爷,是肃肃。”
“恩,推门进来吧。”尹文衍泽说着才松下延陵易。
延陵易正背着身子对外,半张脸落在阴影中,循着窗口望下。琢磨着之前的话,夏远柔是偷听下多少。
另一侧,尹文衍泽见那身影迈入,已是开了口:“刚还在提着你归省的事,巧着你也在,一并说说怎个意愿。”
夏远柔眼微垂,听了他话,余光隐隐约约掠着延陵易:“肃肃没什么意愿,一切都听夫君与姐姐的。”
尹文衍泽倒也乐意她这般温顺,着实为自己省下不少心。身子微一靠椅,于身后探着延陵易,猛拽上她腕子捏了把,面上仍是对着唐肃肃道:“你是个知礼的。我们自也不会亏了你。你来……是有事?”
“听说姐姐到府了,这一直未能和姐姐打个正面,才是寻了来。”说着身子一退,手中紧紧拽起的蓝底白花瓷盒子再由长袖遮住。
“哟,这还带着礼呢。”尹文衍泽笑笑,才把着延陵易腕子让她扭了身,眼一飘,即是让她也说上两句。
延陵易这才不轻不重道了声:“都是自家人了,用不上见面还要过个礼。”
夏远柔倒也轻柔一笑,股子恭敬温良:“这不,妹妹也想同姐姐说叨说叨。”
“成啊。”延陵易眼一睨她,便应下。
随后与尹文衍泽告了辞,一并随着夏远柔出了前庭子。
廊里二人走得不急不缓,时而都未出音,空有“扑扑”的脚步声。荷庭过池,荷塘泻雪,这一路因着冬景萧瑟未有什么好瞧着,曲廊尽头,面堵着黄泥朱漆筑就的矮墙,延陵易突地停步。再东越了半月门,便是中庭。然她并未有转入的意思,只回半身,冷睨了身后人道:“有什么话,廊子里说吧,吹着冷风倒也清醒着。”
“我都听去了。”夏远柔吸了口气,微有颤抖,“你想整死我。”
明以知道她是个假郡主,还故意借着归省予她难堪,这一招确狠。
延陵易一扶素鬓,气定神闲:“把那个死字去了,我看就差不太多。”
“惹急了她们,你这假身份也全不住几时。”夏远柔扶了廊柱,指间正寒。
“写与不写在尹文衍泽,递不递呢是我该操心的事。我还未想过整死什么人,只是你要记得时时向她们提我的好,要她们记着十年来是谁像狗一样乖乖的听话做事。更要记得,纵是自家的狗也不能逼得太急。”
夏远柔只咬唇不语,延陵易便近步道:“你们也该知道,越儿时坚持不到明年春期。你们以为……余的,我还会在意吗?”
夏远柔猛一颤抖,周身冷得发憷,无声再言,便是转身,离了几步,捏着袖笼之物一紧,才又回辙。未看延陵易,只空递了瓷盒出去:“荣后予了我这么个东西,说是种情丹。可用过了第一次,再之后尹文衍泽便只能受制于这丹药了。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用的,你若有那个想法,便拿去用吧。”
蓝底白花瓷,宛若一朵素蝶,在风中寞寞簌抖。
……
戌时不到,纵是天凉,延陵易仍是坚持入着小厨间料理姜夫人的晚膳。姜夫人用膳的习惯与尹文衍泽不差几分,皆是清清淡淡,她便用心熬了一锅温补健胃的羊芪糯枣粥,再配上四五碟小菜。
依是西园子前,依是园门紧缩,依是姜元钏前来接膳。
望舒跟在最末不吭声,相识从前天气好时,这位夫人是能一口气等个整柱香的功夫。今日北风飒飒,又滚着雪,料想她也该做出了模样,未料本柱香下去,仍是不见她动地。约莫又过了半展香,西门园子里闪了人影出,是个不熟悉的小丫头,小鼻子小嘴小脸,面上和和气气,见了延陵易一蹲身:“奴婢禀夫人,姜夫人进了半碗老米膳,樱桃肉山药和熏干丝烹香菜,都多用了几筷子,最后还进了一碗粥,进得香。”
延陵易面上一点头,即回身对着颔头的丫头们:“都散了吧,辛苦大家。”
“夫人,,我们姜夫人说请您入园子。”
延陵易方转的半身因这话一愣,再回头满目质疑,却见那丫头一脸笑,极是喜人。
才又评定了心绪,拍了拍身上落雪,又整着袍颔步紧跟过去。
入了西园子的门,便是进了廊,再不用顶着雪,风倒也弱 。那小丫头还在念着什么,莫不是夸她佐膳配得香,馋住了一园子丫头。进了十几步,廊前一扭,过了小西门,那小丫头便突然安静下来,又紧着几步迈上去,才将身子一让:“夫人,这便到了。”
话一落,那厅房的门由内启了开,半遮的垂幔下仅能打探到里间几双团花鹿皮的绣鞋。
“把幔子起了,让人进来。”由内飘出的女声倒是熟悉,像是那姜元钏。
果然有几个丫头急着迎上来抬垂幔,一起再一落,延陵易即是垂眸入了厅。熏人的檀香漫在周身,这厅里倒是极暖。另有丫头递上来毛毡子予她拍雪,延陵易见脚下立处淌着雪水,便不再进步,只伫再幔子前不作声。
“女儿乖,你抓着娘了。”
娇声由垂覆的纱帐后飘来,延陵易循着抬眼才隐约见到帐后的妇人着了一身云锦袍,脚踩狐皮半靴,歪着倚靠再千金榻尾。一指上套了颗硕大无比的宝蓝猫眼石,正以抚弄着怀里的金玉奴。那金玉奴是贵人猫中的稀罕品种,即是宫中也显少为见,身有黄白斑纹,黄似真金,白若美玉,于此才有金玉之名。
“今儿的粥,火候尚好。”手下再一松,即是将猫放了榻上挨着自个儿。
“夫人吃的顺口就好。”延陵易忙散开目光,口中规矩道。
“得了,下去吧。没他的想说了。”
延陵易不由得想笑,着女人费大半天光景引她进来只为说这一声“粥尚好”。于是辞声而退,方要由人抬起门端幔子,又听身后人音酥酥软软——
“明儿早我想吃银耳蜜枣羹,哦,我这嘴重,冰糖加得多些。上次你那黄金糕,便不够甜。”
延陵易步子一僵,是惊得想回身,却又见先前领路的小丫头为她打好了幔子,身子一蹲:“夫人,请吧。”
檀香逐渐于身后淡去,延陵易脑子中仍是乱着,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可是说日后顿顿孝膳,她都会用。心中不知喜愁,脚下更不知走了几步,才听那引路的小丫头又念:“恭喜夫人,我们姜夫人这是认下您这个新媳妇了。”

卷二:时乱 第七章:圆满
屋外雪势不减,厅里炭火星子滋滋作响。姜元钏捏着铁勾翻了几下炉子,些微气不过,扭头冲着纱帐身 后的人影质问:“夫人,这还没半年呢,您就认了。”
榻上的人正搂着自己金玉奴的闺女嬉闹,眸光一偏,随声道:“那粥……不错。”手艺的确有两把刷子 ,也吃得出是用心烹的。
“夫人。”姜元钏憋红了一张脸,铁勾随手甩下。
“那羊芪糯枣粥,你只要熬出七成火候,我便要他收了你做二房。”姜夫人手下一摆,任金玉奴滚了地 下,“喵”一声蹿了出去,“可他心里没你,你再让我帮你塞又如何?!这恩是一般,情又是另一番。我没 老,也没糊涂。”
姜元钏闻言倒也静下,面色一平,扭头起了幔子就要往外走。
“大雪天的,你往哪儿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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