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颂音辞》第326章


默默闭了下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到主位前撩衣跪了下来,那挺直腰背的模样,和年轻时的胤禛极像,却又多了三成的翩然之气,五成的不可亵渎,剩下的满满的全部是哀伤。
众亲王们表情又变了变,眼看着颜颜和弘冕眼底一震,也走过去跪到了默默旁边,那涌上来的猜测竟杂乱得无法梳理。
姐弟三人跪在那儿足有一盏茶的工夫,东暖阁里的气氛也沉寂了那么久,就在这压抑感还会增加的时候,从东暖阁最里面传来了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片刻后所有人等待着的胤禛终于出现了。
帝王常服、金冠束发,身形修长的胤禛神色漠然地打横抱着个偎着白裘的人走到了主位上,很温柔地放下了怀中人,这才转身给康熙请安行礼,而后他不顾还有旁人在场,脱靴上榻将那人再度抱着放到了怀中。
康熙闭上了眼,不知是不忍再看还是不愿再看,在座的即使是胤祥都一脸震惊,显然,他们无法想象这个人是那个冷面、不苟言笑、重规矩的老四。
“是朕特地叫兄弟们来的,有个人……想见你们一面。”胤禛的语气很僵硬,甚至字与字之间停顿的很奇(提供下载…3uww)怪,仿佛……仿佛带着些哽咽。
白裘慢慢揭开,露出了里面人的模样,赫然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徽音!
脸色苍白、气息微微,神态平静的……就像已经去了一样。
“皇嫂?”胤禟大惊,难以置信地站起来道,“怎么会这样?一个多月前不是还……”一个多月前老四带着她到了江南,那时她都还好好的,他还带着他们逛了街、吃了名吃,怎么才这么久就……
“额娘,醒醒,他们都来了!”默默轻柔地出声唤道。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那双美目缓缓睁开,徽音轻轻笑了:“那就开始吧!”
康熙终于坐正了,他锐利的眼神直视那被儿子抱着的女子:“你待如何?”诚然,这一刻他心里是大松了口气的,这个女子终于要死了,而他却还活着!
“不如何。”徽音不理他,目光落在了跪于面前的儿女身上,慈爱中透着一份威慑压迫地道,“颜颜,我要你立誓,向我发誓,一生以守护冕儿为己任,临死之前必将手中所握的魁杓阁交于冕儿手中,如有违背,神魂俱灭、子孙难安!”
众人面露惊讶,思索魁杓阁是什么的同时,眼睁睁看着那侄女儿竟真的举手发誓,许下的誓言只有更重,没有更轻。
徽音听完女儿的誓言,点点头面向了默默,唇角的笑容忽然变得有点残忍:“默默,你也向我发个誓,发血誓。”
“是,额娘。”默默顺从地应了,右手中食指呈剑指,指尖灵光一闪,划破了左手的掌心,手腕一翻,将左掌推向了主位上的女子。
胤禛此前一直埋首于怀中人的裘衣之中,现在看到心爱之人同样划破了掌心,即使再心疼、再不忍、再想阻止,他也终究只是收紧了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血腥味清晰的飘散开来,在座之人骇然的看到那母子两人竖起来的手掌中,血液未曾滴落于地,反而不可思议地彼此融会流通,还闪烁着点点纯洁的光芒。
默默举起右手,遵从母命发誓:“我向额娘发誓,从今以后守护阿玛、守护冕儿,不论任何人,但凡起念伤害阿玛和冕儿,即刻除之!”
康熙面色大变,阴测测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徽音淡淡抬眼,冰冰凉的视线掠过一圈,“无论是你,还是他们,都在这个任何人的范围之内。”
母子两人收回手掌,胤禛亲自摸出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垂眸为心爱之人的掌心抹上了药。而默默则举止优雅地自己动手涂了药膏,那姿态端的是赏心悦目,半点不让人觉得难看。
“好,好得很!”康熙怒极反笑,拍着椅子扶手大吼,“朕会谋害朕的儿孙?”
“你可以问问自己,是不是这么做过。”徽音不为所动,支撑着坐起来些,挡住了胤禛的大半:“爱新觉罗胤禛是有人守护着的,你们最好放聪明些,休要欺他分毫,否则就算我不在了,也绝对有法子杀了你们!”
众人神色一凛,脸上都刷白了。
有人这般豪气冲天地护着他的儿子,康熙该高兴的啊,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皇阿玛,这是谋逆,谋逆啊!”从前的十四阿哥,现在的恂贝勒哭喊着跪下来,一副要人作主的模样,“皇阿玛,皇阿玛,您看看,他们这是要逼死儿子们啊!”
胤祉兄弟几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尽管被这位皇嫂给震住了,却并没有恐慌,毕竟他们都经了不少风浪,也能够明白只要不起妄念,这个威胁其实并不算个威胁。
徽音眸子一眯,精神力成刀狠狠劈向了十四阿哥的脑中,只听一声惨叫,本来跪着的人翻滚在地,抱着脑袋不停哀嚎,见此她才淡淡开口:“特别是你,若不是顾忌着胤禛的名声,十年前……或者更早,你就该离开人世了,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你做过些什么,若再敢挑战我的忍耐,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四哥……”胤祥像是不认识一样看向那个自始至终沉默以对的哥哥,为什么,四哥会容忍一个女人……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骇然,侥是一向如沐春风的胤禩神情都变了,他们难以相信,明明虚弱到连独立坐着都不行的人,是怎么让坐在最远处的老十四……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徽音,不要耗费力气,不要……”胤禛近乎慌乱地紧紧揽住心爱之人,只觉得心脏都痛得抽搐了,这么突然地告诉他,一直以来陪伴他的人将要不久于世,他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别慌,我在。”徽音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转头的同时,满眼满脸的温柔一瞬间褪去。
“司马徽音,你好,好得很!”康熙暴怒至极,当着他的面,这是在做什么?
“所以说,”徽音拉住胤禛的手,紧紧攥住后抬抬下巴道,“即使你是他阿玛,也休想欺他分毫!”
……
十一月的天,即使是海边也很冷,哗哗的海浪声仿佛成了此间唯一的声音,凛冽的海风带着湿气弥漫四周,好似在低低地诉说,这就是海的味道。
“放我下来,我陪你走完这一段。”徽音身着汉裙,外罩尊荣华贵而又保暖的雪白貂裘。
胤禛神色憔悴,却并没有出声阻拦,反而依言将怀中人放下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我们成亲三十三年了吧?”徽音有点艰难地迈步,很慢地沿着海滩向前走。
“嗯。”胤禛垂眸,眼底含着泪光,仔细看着身边人的脚下,生怕她一个不稳摔倒了。
细白的沙滩铺展向远方,风拂过那相依相扶的两人,将他们身上的裘衣鼓荡个不停,却无法抹去他们身后的那两行脚印。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曾留意过你,对你的认识也顶多停留在史料中勤勉至死的那个雍正,而嫁给你……则是为了在初到大清、引起康熙注意后求得自保。”
“我知道。”胤禛答道,这些不止皇阿玛与他说过,他自己也清楚得很。
“莫璃曾对我说,‘只有心中有爱的人,才能直面人生中的种种磨难,永不退缩畏惧。’她并不看好你,却还是支持我与你在一起。”
心中有爱?胤禛抬眼看向前方,清俊的脸上浮现些许的迷惑,爱,是什么呢?
“胤禛,我们都不懂‘爱’,生存环境所致,我们的心中深深植入了怀疑,这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我们从不轻易相信谁,然而……这辈子我们相遇了,并彼此取暖、相互支持,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但……我终究还是将你放在了心上,倾尽一切地疼惜,倾尽一切地爱护,那你呢?”
“我现在心很痛,很痛。”胤禛动动唇,嗓音显得沙哑艰涩。
徽音顿足,偏头看向了她的夫君,这个打从知道她怕是不行了之后就越发少言少语的男人,伸手轻抚他的脸,含笑道:“抱着我坐一会儿吧!”
胤禛表情沉痛,却依言盘腿而坐,将她温柔地放在了怀里。
真正的悲伤是哭不出来的!
徽音的脑海中忽然出现这么一句话,她忍不住亲亲这男人的唇角:“我还在。”
胤禛终于控制不住,牢牢抱住她埋首于那雪白的貂裘中,无声地流泪颤抖:“为何从来不曾说……为何隐瞒至此……”
“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流泪的?”徽音惨白的双唇一动,似乎不敢相信一样,却还是扶起了他的头,抬手擦去了那珍贵的泪水。
“你好狠心,居然到撑不下去了才肯告诉我……”胤禛双目通红,这些天他痛苦至极,可那盘踞在内心的万般苦楚、悲伤、凄绝、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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