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鬼与心上人》第2章


我拖着僵硬的躯干,踩着湿漉漉的拖鞋来到洗手池前。
洗手池正上方是一面大镜子,很方便。我平常刮胡子、剪头发都是在洗手池前对着镜子进行的。
我擦了擦玻璃上的水雾,挤出一点牙膏,把电动牙刷塞进嘴里,整个厕所都响起了电动牙刷的嗡嗡声。
我的牙刷是个杂牌子,噪音很大,平常我总嫌弃它——这不像是电动牙刷,倒像是电锯惊魂里的电锯了……
停。
我又一次叫停了自己的思维。总之,这嗡嗡的噪声就像苍蝇一样烦躁吵人,但此时有一只苍蝇陪在我身边,也让我感到些许安慰了。
我的嘴里很快塞满了牙膏泡沫,我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机械地掀开自己的上下嘴唇,好让我的刷牙工作进行得彻底一些。我看了看镜子里的我,右眼的红血丝褪去了一些,不错,我欣慰地笑了笑……
不对。
我没笑。
我的眼神僵硬地落到地上,然后缓缓移上来,瞟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我正笑着刷牙呢。
镜子里的那个……不是我……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那一瞬间我的额头、手心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我的手软得厉害,连牙刷都差点没拿住。
我又偷偷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我”还在笑。
我咽了口唾沫,试图在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找寻解决得办法,但是我什么都想不到,我的头皮麻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寄生虫要捅破我的头皮爬出来。
别跑,陆明,不能跑。
手中的电动牙刷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我对着镜子,使出吃奶力气调动我僵硬的面部肌肉——我也朝镜子里笑了。
然后我漱了口,放好牙杯——放下陶瓷牙杯的时候我的手滑了一下,牙杯重重地摔在了台子上。
其实不是手滑,只是我的手一直在抖。
我离开厕所之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在看着我呢。
……
卧室门锁好了。
我又神经质地压下了门锁。
没错,锁好了。
我不想上厕所,我这么对自己说着,关了灯钻进了被窝。
被子被电褥子烘得暖洋洋的,我把手脚都缩进去,头也埋进去,但是实在太憋了。我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吸了口气。
没事了。
他没发现我发现了他,我没事。
快睡吧。
我在脑海里数了数羊:一只羊跳过栅栏,两只羊跳过栅栏,三只羊跳过栅栏……
第不知道多少只羊,没跳过栅栏……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羊摔在了地上,委屈地叫出声,然后哒哒哒地向我跑过来……
哒哒哒……
羊越来越近了,声音也越来越大,从走廊里传来,由缓到急,由远到近,马上了……他就在我的门边。
声音停下了。
我晕晕乎乎地睡过去,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黑暗里,有什么贴近我的耳朵,近乎黏腻的嗓音:“我发现了哦。”
4
大多数人一定和我一样,有过同样的发现——我们在做梦的时候,是上帝视角。
怎么说呢,在梦中,我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在观察整个世界,就像全知全能的神,漂浮在云端,拥有所有摄像头的控制权;而另外一个,在参与这个世界。有趣的一点是,梦中的我的意识总是攀附在观察者的身上,而非参与者。但我肯定,我们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观察者共享参与者的视角以及所有感觉。
比如参与者想上厕所的时候,我也很想上厕所之类的……
更有趣的来了,我发现作为观察者的我,控制不了参与者。
就像灵魂脱离躯干,但躯干依旧被无形的线操控一样。
好吧,我说的有点多了,我只想表达一个意思——我在梦中看见他了。
我知道我在做梦,但我意识清醒,这并不稀奇。我漂浮在半空之上,看到参与者(那个不受我控制的我)沉睡在一片黑暗中。我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看了很久,或许是一秒钟,又或许是五秒。
恍然间,我看见黑暗里亮起一束光。
那束光飘到参与者的耳边,用黏腻的嗓音说道:“我发现了哦。”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就像过电了一样。然后我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感觉右耳在发烫,奔腾的血液在我脆弱而又敏感的耳部毛细血管里狂欢。
太近了……他离参与者的耳朵太近了……
这让我也很不好受。
我觉得掩藏在那一团光之下的他肯定拥有人类的形体,而且还是个恶趣味的生物——他刚刚甚至往参与者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参与者醒了。他的身躯像僵尸一样僵硬,而他就这样挺直着腰板坐了起来。
参与者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太晃眼了。”
他顺从地降低了亮度。这下我看出来了,是一个近乎透明的形体,但我看不清他的脸。
参与者继续说:“我想看看你的脸。”
他依旧照做,顺从得令我感到吃惊,又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就像一只听话的狗,我刚把手伸出来,他便温顺地将脑袋放到我的手底下,让我抚摸他……
这下我隐约看得清他的脸了——是那种很可爱的男生的长相,有一点婴儿肥,眼睛也很大,眼角下垂,让人感觉温顺和服从。他没笑,但我猜他一定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尝起来就是那种让人迷醉的笑容的味道。
他看着参与者:“你不怕我?”
参与者说:“我知道你。你不属于我的梦。”
他笑了,露出了酒窝,还有两个尖尖的虎牙,这为他的可爱增加了一点邪恶感,就像那种圆乎乎露着肚皮的小恶魔。
他轻声问:“我从哪里来?”
参与者想了想,我也跟着想了想。
然后我们齐声说:“你从镜子里来。”
他说:“不准确哦。”
他好心地补充道:“我从镜子里来,也可以在玻璃中显现身影。”
参与者继续说:“我又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好吧,我看见参与者露出一个笑容,他说:“一切可以映出我的身影的地方,都有你。”
“我的卧室里没有镜子,而且窗帘也拉上了。你无法现身。于是你进入到我的梦里,我说的对吗?”
他又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反问:“是吗?”
“好吧。”他摊了摊手,“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呀。只要有你的地方,都会有我的。”
参与者伸手摸了摸他,同时我的手也感到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
“仅限于这栋房子。”参与者说。
“没错。”他低下了头,看起来有些可怜:“请你不要抛弃我,好吗?”
参与者忽然揽住他的腰,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同时双手紧抱住他,凑到他的耳边,“你会伤害我吗?”
他盯了参与者一会儿,问:“你觉得呢?”
参与者说:“我觉得不会。你应该没有这种能力。如果你想伤害我,我大概早就死掉了。”
“是呀。”他笑眯眯地说。
“告诉我你的名字。”
“沈绶。”
参与者压低了嗓音,让呼出的气息带了一点水汽:“是色授魂与的授吗?”
好吧,我不想承认参与者也是我了。我不会做这么骚气的事情。
一定不会。
但是看着他因为受了刺激而打哆嗦,半透明的脸蛋好像也染上一点绯红,我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愉悦。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是丝绸的那个绶!”
他的尾音暴露他了。
我和参与者同时偷笑了一下。
“走了走了!”沈绶说。随即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梦里。
但是留下了一点点奇异的香气,很甜,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腥。
这很奇怪。我在梦中从来没有过嗅觉。
好吧,管他呢。参与者又睡着了,我看了他一会儿,也在梦里睡着了。
第二天。
耀眼刺目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满整个卧室。
我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头,依稀记得些什么,但又不是很清楚。
嗯……
我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然后灰溜溜地去卫生间洗了内裤。
5。
我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梦的尾巴,回想起了一点点梦中的场景。
比如触手冰凉光滑的肌肤,以及带了一点点腥味的香甜气息。
可能是光亮的白天给了我勇气,又或者因为什么其他原因,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了,甚至有点期待夜晚的到来。
好吧,可能晚上就怂了。
我把内裤晾好之后,又看了看洗手台上的镜子,回想起梦中的情景,情不自禁地伸出湿漉漉的右手,贴上镜面——同样冰冷、光滑的触感。
然后在镜子上留下一个手印子。
……有种在别人家门口乱涂乱画的感觉。
我心虚地把镜子擦干净,带上给自己准备的盒饭,出门上班了。
我刚出地铁闸机的时候,被一个打扮奇怪的大爷拦住了。他在地铁站内还带着个黑墨镜,穿的棉衣,外面还罩了个薄薄的绸面马甲。
出于礼貌,我停下了脚步,并向后退了一步,离大爷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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