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凤朝阳刀》第704章


此时的江剑臣,一是完全信服了恶女,二是怜惜她的人之将死,再加上急于报恩,一扫往日拘谨、严肃、而又居高临下的对人态度,伸手从恶女腰下抄起了她,顺势让她坐在自己的左膝上,右手按恶女所说,摸出一只晶莹的碧绿玉瓶。
从这略呈葫芦形的精巧玉瓶中,倒出来一粒黄豆般的朱红药丸,入鼻一股子醒脑清心的幽香,塞入恶女的樱口之内。
恶女就江剑臣手中,喝口开水送下药丸,闭目喘息了一阵子,精神略好。她倚在他的肩上,悄问:“剑臣,你是否提防有人暗算你?”
江剑臣:“不提防!”
恶女:“为什么?”
江剑臣:“因为我问心无愧!”
恶女:“你对我提防不提防?”
江剑臣:“不提防。”
恶女:“对我也是问心无愧?”
江剑臣:“不是的。”
恶女:“为什么?”
江剑臣:“因为受恩的是我,而不是你。”
恶女:“你真那样认为?”
江剑臣:“是的。”
恶女:“假如我是故意示惠呢?”江剑臣:“故意示惠也是恩。”恶女道:“说的可是真心话?”江剑臣:“真的。”恶女不敢向下再问了。良久,恶女话锋一转:“剑臣,你怕死不?”江剑臣:“怕。”恶女大出意外:“真的?”江剑臣:“是真的。”恶女道:“告诉我为什么?”江剑臣:“千古艰难唯一死。”恶女道:“没有别的?”江剑臣:“有。”恶女说:“请讲。”江剑臣:“因为我上有年过半百的老娘,下有不到七岁的幼子。”恶女问:“为何不提侯国英?”江剑臣:“用不着。”恶女说:“希望你说清楚点。”江剑臣:“因为她不是累赘。”恶女问:“我是你的累赘?”江剑臣:“也不是。”恶女道:“还是希望你说清楚点。”江剑臣:“因为我欠你的恩。”恶女问:“除此之外呢?”
轮到江剑臣不敢向下回答了。
恶女硬是不肯放松道:“如果为我,我是说假如为我,你肯抛弃性命吗?”
江剑臣想也没想,道:“肯。”
恶女眉梢一挑,问:“你不是上有老娘、下有幼子吗?”
江剑臣不答反问:“你总该知道专诸刺杀王僚的历史吧?”
恶女:“你是说,为我你会舍生而取义?”
江剑臣:“反正我不能不报你的恩。”
恶女:“反正我也活不多久了。”
江剑臣默然不语。
恶女也默然不语了。
倦鸦归巢,日色薄暮。
恶女突然说:“剑臣,我向你要求三件事,你一定得答应。”
江剑臣:“你在行使债主的职权。”
恶女苦涩一笑:“随你怎么想和怎么说都行,但你必须依我!”
江剑臣略现迟疑。
恶女美眸流盼,软软道:“第一件,不要老为李文莲之死而伤心。你不是说真要不能避免时,你会看得很开吗?我要你看得开。”
江剑臣只得点点头。
恶女:“第二件,今天晚上恢复咱们以前的睡法,省得你触景伤情。”
江剑臣不无感动,他知恶女要他恢复以前的睡法是次,为主的是怕他伤心女屠户之死,有损身体,不禁瞥了恶女一眼。
恰好她也用火辣辣的眼光盯住他。
江剑臣不得不垂下眼来,催她快说第三件。
恶女道:“人死不能复生。明天上午厚殓李文莲,下午雇好船,我要带伤陪你逆水而上去江州,然后转道去龙宫,尽快救回冉伯常。”
为怕江剑臣持有异议,她又补充说:“我这是向你索讨债务,你必须听我的。你如觉得不过意,可在船上待我好些和尽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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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领受三师叔之命,率先赶奔龙宫的武凤楼,也是乘船逆水而上。
船行七日,到达九江。
弃舟登岸后,武凤楼来到了甘棠湖畔的望湖楼。
武凤楼和魏银屏历经劫难,阅尽沧桑,月圆花好的第一夜,就是在此度过的。
魏银屏的诈死真相他是知道了,魏银屏给他生下女儿小燕子,也被索梦雄、胡眉夫妻二人送到黄盖峰上的黄叶观。
目前,武凤楼再关心爱妻的生死,但他身为先天无极派掌门,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先来营救有大恩于他的冉兴之独子冉伯常。
时虽入冬,江南天暖,碧波涟漪,尚留秋迹,自和北方不同。
武凤楼触景自言自语道:“江南春早,北国春迟之词常见……”
身后忽然有人接口道:“北地雪花早六出,南方草木尚盎然。”
武凤楼心中一动,暗忖:这人不光与我的想法相同,并且文思敏捷,两句话的对仗也极工整,并且很有意思和我攀谈。
转身注目,那接话者竟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绿衣美少。仔细看时,只见他身穿葱绿色大衫,下着墨绿色长裤,脚登一双粉底皂靴。风度翩翩,俊秀儒雅,正从思贤桥上缓缓走来。
仔细再看,更觉对方面如美玉,唇似丹朱,弯弯的两道秀眉,覆盖着一双星目,身材纤细,飘然如仙,是个极为俊美的青年。
武凤楼的心蓦地一颤。随着一颤之后,他的两眼湿润了,心也飘向长城脚下的青龙桥。
因为武凤楼在看清眼前绿衣美少的一刹间,竟把他当成了辽东奇女多玉娇,对方不论穿着、服色、长相,都和保定大悲阁前的多玉娇一模一样。
武凤楼对自己不得已而辜负多玉娇,致使多玉娇叛国逆兄,背离故土,形单影只,隐匿在青龙桥畔,他时刻都在抱愧和内疚。
因此,乍见这绿衣美少,竟不觉失态了。
绿衣美少不无关切地问:“观兄词色,此处当系旧地重游?”
武凤楼强颜笑说:“多谢兄台关照,小弟确实是旧地重游。”
美少极为诚恳道:“请恕小弟交浅言深,以兄之堂堂伟躯、凛凛仪表,准系当代武林之奇才,似乎不该伤心人别有怀抱。”
武凤楼暗惭自己失态,无奈托词说:“小弟只是略有所感罢了。”
绿衣美少乘机抱拳相邀请:“相见即是有缘,弟请兄共饮三杯!”
如按武凤楼以往的为人和持重,绝不会轻易跟一个陌生人共饮或建交。坏就坏在绿衣美少不光面容极为酷似多玉娇,就连穿着、服色、神情上,无一不跟大悲阁前的多玉娇近似。
可能是爱屋及乌在作怪,武凤楼竟然点头应允,相偕举步了。
二人登上了天花楼。
绿衣美少抢先交给堂倌一锭银子,说:“菜要精美酒要醇,剩下的银子全归你,先给泡一壶上好茶水。”并指定靠西窗的那张桌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绿衣美少交出的这锭银子,是足色足称的十两官宝。按当时的价钱,二人不管挑什么美酒佳肴,最少也能剩下一大半。一半就是五两,最起码够五口之家吃喝两个月。
挥退堂倌,绿衣美少暂不互通名姓,挽起武凤楼的臂膀,来到窗下指点道:“此楼东临南门湖,西滨甘棠湖,南对娘娘殿,北倚烟水亭。凭栏可眺湖光山色,胜过宋江那厮专去的浔阳楼。”
武凤楼看他乐得眉飞色舞,自己也不由洒脱了许多,失口问道:“这座楼六角三层,飞檐画栋,不知因何取名天花楼?”
绿衣美少道:“此楼乃娘娘庙之产业,娘娘庙旧名天花宫。”
武凤楼扑哧一笑,说道:“原来兄台是想把我引进女儿国。”
言者实无心,听者确有意。绿衣美少的脸庞上,飞满了红霞。
适巧一位黑衣壮汉登上楼来,一眼瞧见绿衣美少,面色一喜。
绿衣美少反倒脸色一变,一声没响,就抛下武凤楼,迎了上去。
黑衣壮汉单膝点地行过礼,站直身躯垂手道:“师爷去过承天院!”
绿衣美少口中的“知道了”三字没吐完,就挥手斥退黑衣大汉。
武凤楼虽感奇怪,但未在意。
经此一来,绿衣美少在词色上,反倒不如湖畔初见时自然。
武凤楼这才心中动了动。送上来的酒菜,既时鲜又精美,酒还是一小坛陈年女儿红。
绿衣美少似乎酒量极豪,不住地频频举杯劝饮,并且酒到杯干。
武凤楼更加对他莫测高深了。一小坛女儿红快要见底,本就美如少女的少年,越发显得眼波如水,面如桃花,唇如血染,梨涡隐现,更加不像七尺男儿。
武凤楼为人忠实,最不肯窥人隐私,以手捂杯,执意不愿再饮。
对方坚决非喝不可,并探臂拿开武凤楼捂在酒杯上的那只手。两手乍然相触,武凤楼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温馨和美妙感觉。饶让武凤楼这样的铁血男儿,也被绿衣美少那只手吸住了目光。那只手不光纤巧白嫩,晶莹细腻,并且五指细长,根根如脂似玉。
武凤楼刚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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