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金主画风清奇》第11章


接到电话时我很是诧异。我有多久没听过他的名字了?两年?思绪一下拉回两年前。他穿着迷彩服露出一口白牙,不时用手摸摸自己劳改犯似的寸头,假正经地念诗:送君千里,总有一别。
X少姓项,名字是项浩然。红三代,性格张扬,仗义,可能还有些傻。两年前,他参军入伍,我和他一帮兄弟为他践行。他喝多了,迷迷糊糊摸了一把我的脸,说:好嫩呐。我脸色骤变,毫不留情揍他一顿。
后来他一边哭一边撒泼,蹲在地上抱着我的腰要压我。这事我到现在还记着。
“小傻逼,出来约炮啊。”他在电话那头痞兮兮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你居然还没被队友打死?”
他送我两个字,呵呵。
我们约在街头烧烤摊,这是他一贯的爱好。他屁股还没坐到板凳上,张口就是:“老板,来二十串腰子!”
我真想把一生的白眼都送给他。
两年没见,他的身板更结实,衣服里藏着硬邦邦的肌肉。他的皮肤很糙,也晒黑不少。我看他张嘴咬掉啤酒瓶盖,忍不住替他牙疼。
他瞟我一眼:“还是这么娘们兮兮,真该把你捎部队去。”
“说我娘。”我翻白眼,“你这种抠脚大汉,谁能比你更糙。”
“你还别不乐意。就是你们这群男演员,带坏社会风气,搞得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阳刚之气也没有,一个个细皮嫩肉,怕苦怕累。”
“细皮嫩肉怎么了,关你屁事儿!”
“哎呦你这小崽子,脾气还变大了。”他咕噜干下半瓶酒,“怎么样啊现在?还演小角色呢?”
“我看这娱乐圈没什么混头。你跟小柳他们去做生意怎么样?我给你投资,前三年赚得钱是你的,三年后连本带利还我。”
我拿起一串肉塞给他:“吃你的,少说话。”
酒过半饱之后,他开始絮絮叨叨:“小李今年要结婚。哎,转眼我也二十八了,女朋友还没个着落。我也不丑吧?怎么就没女朋友呢?这次从部队回来,再也不用去了,那我应该能找着老婆吧?”
我听他念叨半天,黑着脸说:“对不起,我是基佬,不懂异性恋。”
他看我一眼:“我知道,你不就是跟男的嘛。对了,你找着男朋友了吗?”
我夹菜的手一滑,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想起江姐的叮咛:千万别让X少知道你和霍先生的事儿。
X少的叫法就是跟她学的。X代表神秘与未知,又是项字的拼音首字母。但是X少的发音是叉少,与字母无关。
这傻叉,江姐私底下总这么叫他。
“你知道的,我天天忙拍戏。”我搪塞他,“哪有时间……”
“哎,咱们可真是难兄难弟。”他叹气。
吃到凌晨两三点,老板说要收摊了,我们站起来,顺着路道遛弯消食。
他喝了很多啤酒,但是没醉,唯有身上冒着酒气,显得亢奋不已。街道一片寂静,他突然扯开嗓子吼了两句,被我骂道:“发什么神经!”
“哥高兴。”他吸一口空气,“嗯,自由的味道。”
他说着,张开手臂勾上我的肩膀。我被他压得踉跄两步,用手肘顶开他:“离我远点,臭死了。”
“居然嫌弃我。”他嘀咕道,“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用他的话说,我是他初恋。虽然在最关键的性别上出了岔子。
大学毕业那年,我二十岁,正是眼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时候。我参演的那部电影,也是在那个夏天上映的。
知道我要北上当演员,和我相熟的同学很高兴,一个个提前找我要签名,说是以便日后吹牛逼。在他们看来,我在网络上小有名气,走红是指日可待。
我跟气球似的,被吹得飘飘然,很快踏上了北漂的列车。
一开始签了家小公司,时不时演个路人甲。公司虽然小,闲人倒是不少,大概凡是有点姿色的都想过一夜成名。后来发现也有人纯赚外块,拿了钱买电脑买手机。
我的满腔热忱,每天被磨一点儿,磨到最后,彻底颓了。
有一天下午,我穿着十块钱一套的背心和裤衩,坐在热气腾腾的屋里数钱。室友缩在屋打游戏。我们为了省电费,连风扇也舍不得开。
半个月没工作,穷得快要揭不开锅。我琢磨手头的钱还够撑多久,正算着,听见屋外的铁门咣当咣当直响。我拉开内门,警惕地看着铁门外的人:“你找谁?”
项浩然闷声说:“你先把门打开。”
我重复道:“到底找谁?”
他没办法,从兜里掏出一张折过的照片:“你认识她吗?”
我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打开铁门:“进来吧。”
他进屋后东瞧西看,然后才坐到沙发上。我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喝水吗?但是只有烧的水。”
“不喝,谢谢。”
我表情古怪地问他:“你要找照片上的这个人?”
他点头:“对。我觉得你和她长得有点像。”
我笑出声:“当然像,照片上的人就是我。”
他上下打量我,脱口而出:“不可能!”
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上,明显是长发飘飘的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刺绣外套和牛仔短裤,看起来清纯又可爱。
我只好略带同情地说:“确实是我。不信你上网查,某果汁品牌的广告,应该还有视频。”
他目瞪口呆,表情十分搞笑。
这个广告是我高一那年拍的。为了表现酸酸甜甜的果汁,广告的内容是这样的:男孩暗恋女孩,不敢告白。有一回女孩在跳舞,跳完之后男孩默默递上一瓶果汁。全程没有对话,只有表情与动作的变化。
毫无疑问,我是那个送果汁的。问题就出在,导演觉得一个人跳舞不活泼,为了热闹,要给女主多找几个伴舞。临时拉人拉不到,我只好带上假发滥竽充数。回报就是多拿了五千块钱。
我讲清前因后果,他几乎要疯:“我操,这是老子初恋啊……”
额,你这初恋来得也忒晚了吧……
这哥们简直瞎到一定境界,我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想。
“照片从哪搞来的?”我问他。
他说:“网上看到的。”
“都好几年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找我?”
“我最近才找着那导演。我拿照片问他,他说太久了不记得,然后又说跟你有点像,可能是你亲戚。我真是千辛万苦才打听到你的位置。结果呢?!他妈的还不如留在回忆里珍藏一辈子。”
“哥们,看开一点。”我安慰他,“现在也可以留在回忆里珍藏啊。”
“滚蛋,谁他妈要珍藏你!”
我耸耸肩,露出无辜的表情。室友在屋内问,谁来了?我大声回:一个朋友好在他没难过太久,很快振作起来:“陪我喝酒去吧。”
我只关心一个问题:“谁付钱?”
“我。”
“那还等什么!”我迫不及待道。
他喝酒,我喝果汁,一顿饭的功夫,我们莫名其妙成了朋友。
我们走到一个公园,他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最初我阻拦他:“你不是喝酒了吗?”
“这点儿啤酒算什么。”他不以为然,“大半夜的,不开车怎么回家,你叫滴滴都没人啊。”
我看他精神抖擞,便暂时放下心。没过多久,我忽然想起来,我已经不住公寓了。怎么办?叫他送我去酒店吗?太可疑了吧?我思前想后,一直忍着没说话,眼睁睁看着他把我送到小区大门,然后扬长而去。
大半夜的,我站在小区门口,和巡夜的保安面面相觑。
“你……你不是十六栋那个。”保安觉得我很面熟,“才回来啊,唉哟,真辛苦。快进来啊。”
没办法,我只好回到许久没住人的公寓里。幸好屋里什么也不缺,就是太久没打扫,稍微动一步就尘土飞扬。
我在床上凑合一晚,第二天回到酒店。
我先去泡澡,换上睡衣,然后想起手机没电了,于是赶快给手机充电,一开机发现错过二十通电话,有江姐的,我妈的,霍先生的。
我先给我妈拨回去:“喂,妈,诶,对,我还没饿死。最近?最近拍戏啊。你有看过我演的电视剧吗?什么?太雷了不看?”
我去,这可真是亲妈。
我妈,堂堂的心理学教授,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不爱婆媳剧,不爱抗战片,只追英剧美剧:唐顿庄园、权力的游戏……面不改色看男男床戏,多人群P。论剽悍,我只服我妈。
跟我妈闲扯完,我又给江姐打电话:“江姐,有事儿吗?”
电话那头有很多讨论声,她可能正在忙:“我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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