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第122章


容琳无心与他说笑,轻打了他一掌便顺着自家的心事道,“将军,科场走水不是常有的事么?何至于治我爹如此重的罪?”
“落第举子闹事,天家总要有个问责之态,岳丈大人是主考官,自然首当其冲,”昊琛掂量着词句,拿不准容琳到底听说多少——她知道尚书大人身陷囹圄,那她可知尚书府三日前已被查封?“举子们不过是要宣泄郁愤之气,天家如此处置最能息事宁人:寻机滋事的失了凭借,岳丈大人也避了锋头,再过三、五个月,此事渐被人淡忘,岳父大人自可东山再起……”
“可轩哥说举子们似得了人指使,纠缠不休,罗织的罪名多是冲着我爹来的!”容琳忧心忡忡地望着昊琛,等着他加以反驳。官场中的事,她不懂,还好有昊琛,他在,她就有依靠,听他讲得条理分明,显然熟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心多少安下来些。
“振轩?!”昊琛的脸色变了一变,“他有书信来?”
“是,”容琳未作它想,“轩哥也受了牵连,差不得驿使了,是自个儿雇的人来报的讯!”
难怪!昊琛知百密一疏是疏在何处了:他仅告诉门房小厮若有信函先交于他过目,却未嘱咐若有生人也先带来见他!京中有人求见少夫人,他们自会通报进来、哪会拦着不让?往下倒要想着怎么堵上这个缺漏、还不能让下人们觉出反常,不然可就是欲盖弥彰了……
“将军!”昊琛一味沉吟,未细听容琳又说了什么,还是容琳挣开他坐正了,眼看着他脸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们要怎么做?”容琳又问了一遍。只要能救了爹,不管要做什么她都是心甘的!
“眼下还不需要做什么!”昊琛定定地看了她一回才抚慰地握了握她的肩,“此事交由我来,你只做没有这回事就好!”容琳眼中的忧急他不是看不出,也深知这样的劝慰不过是隔靴搔痒,只如今的情势错综复杂,太子又是那么个态度,他最明智的做法是以不变应万变——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能告诉容琳的,否则以她的悟性,自此再也不能安眠了!
“那就任由爹……关在牢里?”容琳知昊琛的好意,却,不能认同,一想到丰神倜傥、锦袍玉带的杜尚书如今却要和作奸犯科的人同处一室,她就恨不能以身替代!
“不过是权宜之计……”
“爹知道么?”爹爱惜声誉,这一生最看重的是俯仰无愧于天地人心,如今却要蒙受这奇耻大辱,为人儿女的若不能替父鸣冤,真是情何以堪!
“岳父大人宦海多年,自能理会这里的曲直,你切勿妄加揣测——你我此时举止不当,非但帮不了岳父大人,只怕反授人以柄!到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可就顾不过来了!”解不了容琳的疑窦,昊琛只得用大话压着她,怕她坚执,“不告诉你此事交由我来?你竟信不过我了?”
“不是啊,将军!”容琳抱了他的胳膊,还是轻蹙着眉尖,“只轩哥说的急迫……”
“他那是惊急失措了!”昊琛淡淡,“他也真是有心!这么大老远的也要来告诉你!”
“轩哥是怕一己之力难以周旋,才想着……”
“他找大家姊、二家姊不是更见效些?”昊琛不以为然。
“大姐姐那边儿隔着司徒府、二姐姐在深宫禁苑,轩哥不是至亲,怕见不了大姐姐,现又丢了官职,更无法求见二姐姐……”忽想到未思及的事,“将军,我姐姐们……”
“她们都安好!”这一条昊琛倒能痛快告诉,“这也更说明岳丈大人必会无虞!你想,若真是重罪,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她们岂会无事?现下大司徒家未受波及,二家姊伴着寿昌公主在皇家别苑避暑,地位尊贵如昔,你担心什么?”他也因此更看不透朝中的变故究竟意欲何为,一面对杜尚书打压升级,一面并不涉及亲族,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将军……”容琳欲言又止,料不到昊琛对姐姐们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不用说他定是派人打探过了的,他对她的心,还用说么?“……多谢!”
“你想挨揍?”昊琛粗声,把略放下心事的人揽在怀中,轻轻喟叹,“你我是夫妻,再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
“……好!”
“你记着,不管用什么法子,我必会保着岳父大人无事!”
第167章 生隙(一)
京中的消息照旧是不好,最初不过是要查科场考录是否公允,自杜尚书革职查办后,风云突起,竟演变至朋党、忠奸之争上,朝臣们每日上表递书,不乏为杜尚书之冤慷慨陈词的,终究,这样的声音难达圣听,反是诋毁之声日渐响亮,杜尚书关起来了、门生子弟中不肯倒戈相向的也或贬或黜,原看着坚不可摧的富贵根基转眼就似风中残烛了……又几日,府邸被封、家眷收监,昊瑱拿了信报回来已不肯细说,只催着昊琛道,“你还是自上京中吧,免得木已成舟可就回天乏术了!”他怕的是杜尚书罪名坐实他们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昊琛这一向殚精竭虑,在容琳面前又要强作无事,人早有些急躁了,闻听昊瑱此言锁眉横了他一眼道,“休说那无用的话!要能去京中,我还用等到如今?!”
昊瑱看出他是真烦了,记起他说的何以不能上京的话,不再强劝,只道:“小声些,三哥,仔细小嫂子回来听见!“——来的时候看见季兰着丫头请容琳过去指点针线,倒省得他再找理由和三哥避出去了。
昊琛扫了门外一眼,语气沉缓了些,“营中将士在照我说的做?”
“是,”昊瑱点头,“贺老六率精骑兵突前至千丈崖驻扎了,今日开始操练,粮草给养的也照你的吩咐在陆续的拨,”看昊琛颔首,提醒道,“兵马异动,京中恐已得了探报,三哥……”
“不怕,”昊琛从容,他原本就是要做给京中看的,“兵部要查问起来,就说是演练阵法所需,并且有我在前军坐镇,必能保万无一失,京中诸位大人尽可高枕无忧!”
昊瑱不听还好,一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三哥你这不是在吓唬人吗?还你在前军坐镇!”三哥这一招算什么呢?敲山震虎?谈不上,围魏救赵?更不是,只能算是一种警示吧?难怪历朝历代都对手握兵权的人又倚重又忌惮……“太子那儿会怎么想?”
“我禀报过了。”昊琛面无表情。
“他也赞成?!”
“没回讯!”那他就当成是默许。他的缘由也充分得很,这两年朝廷奉行睦边之策,东北、西北的异邦外族得以休养生息,加之这两年风调雨顺,各族的势力都有所增强,纷纷加强武备,不能不让人想到这其中会有蠢蠢欲动的,自该早做防范。只是突然厉兵秣马,一来怕引起不必要的慌张或警戒,二来也怕被异族窥探去天家的用兵之道,是以向腹地延伸,在千丈崖一带集结——由此至京,星夜兼程的话不过一天多些!
“你不怕太子疑你此举是图谋兵变?”昊瑱半玩笑半认真。
“那他就不是你我所认识的太子了!”昊琛淡然。诸多谜团也许只有元成能解开,不过至少到此时,他信元成决不会看着杜尚书有难而不救,尤其他由着他调动兵马而做不知,该已是明瞭他的意图,甚而,是暗中希望他如此的吧?
“三哥,我来时看小嫂子似又清减了些……”
昊琛轻轻叹气,“那是她的爹娘家人……”忽苦笑,“她这还只知杜尚书的事,还不知她的母亲、姨娘们也……”
“你这么老瞒着怕也不是法子吧?”昊瑱迟疑,“小嫂子万一听到风声……”他不知怎的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三哥这么瞒着不是长久之计。
“不会不让她听到风声?”昊琛不以为然,若要让容琳跟着担惊受怕,他会鄙薄自个儿至死: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了,他还当什么将军?!
“难!”昊瑱直言不讳,“昨天大哥可是疑疑惑惑地问过我听没听到什么了,哎,大嫂找小嫂子去,会不会是为这个?!”
昊琛略变色,“你怎么不早说?!”人“腾”就站起来了。
“三哥,”昊瑱也跟着起身,为自个儿随口的话懊恼,“我忘了,大哥昨儿在营中未归!”他也快让三哥折腾出病了,竟自个儿吓自个儿,看昊琛悻悻地瞪他,忙辩白,“我是怕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别的不说,就振轩三天两头的送信来就够让人招架的了!一个不小心落到小嫂子手里……”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闭嘴!”昊琛没好气,以前怎么从未发现昊瑱说话这么犯忌讳?专拣人不愿听的说!
“闭嘴就闭嘴!”昊瑱耸肩往外走,“小嫂子一旦要知道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昊琛二话不说,抓起案上的毛笔对着他的后心直掷而去,犹觉不解气,又补了一句,“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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