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柳眉儿冷峭地看了他一眼,剑一横,“锵”地一声,兵刃相接,她挡下龙扬杨烁两人的合攻,身形也止不住后退了两步。还没站定,又被禁宫护卫补上一脚,喉间一甜,一缕血丝沁了出来。
龙扬停下剑,道:“老子手下从不杀女人,你还是自个儿乖乖降了吧,省的还要老子啰嗦把你给绑了。”龙扬最怕麻烦,“真诚”地向她提出建议。
柳眉儿自知逃出去已无生望,她咬牙冷笑,捂住胸口,慢慢站起身来,“砰”地往东南方向一跪,神色凄怆:“相爷,我们姐妹几个辜负了您的大恩……”
话没说完,头一歪,倒在地上,口中黑血汩汩流出,显然气绝。她行事果决,见刺杀无果,立刻咬破牙间毒囊服毒自尽。
杨烁忙上前掰开她的嘴,脸色一变,跪下请罪:“启禀皇上,刺客已服下断肠散,末将来不及救下,她……她已中毒身亡了。”
苏镜之脸色铁青,突然用力推倒前面的桌子,拂袖而去,华嫔赶紧追上去。
好好的一场宴会变成了刺杀,皇帝能不震怒吗?百官吓得齐齐跪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苏云卿也跪下,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丽贵妃直挺挺跪在地上。双肩瘦削,白色的蜀锦衬得整个人苍白如纸,背影被晌午的阳光拉的悠长而凄凉。
东南,正是沈相府邸。
苏云卿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鹤尊莲盏旁的洛谦玉,气质卓然,清雅高洁。洛谦玉感觉到她的注视,也投来幽暗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向她,双目相接,中间隔了千山万重,最后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这,便要开始了吗?一直暗流汹涌沈洛之争到如今就要做个终了吗?,苏云卿凝神屏气,心脏像敲响了的战鼓,咚咚咚跳得厉害,手心里尽是虚汗。
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宫门城门立刻被封,京畿卫九卫全力搜查余孽,追捕漏网之鱼。这番兴师动众之下,居然真让他们在玄武门抓到一个逃匿的刺客,刑部在动用了九类三十二种酷刑后,终于把人逼的崩溃全数招了。
意料之中,主谋是右相沈居卓,他买通宫中监侍在柳家班中穿插自己的暗卫。正牌柳眉儿被发现在换妆的后台下,五窍流血倒毙而亡。沈相称病托辞是为了在行刺成事之后率亲信京畿卫朝戟、卫冕两部攻入皇宫,意图不轨。
宫里太监侍女最是嘴杂,那些往日抱着沈家大腿作威作福的人也忍不住纷纷跳出来打探消息,没多久宫里已经传的沸反盈天。沈氏谋反,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给后、宫八卦增添了不少话料,有人欢喜有人发愁,也不乏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苏云卿路过回廊听到侍女太监聚在一起嚼舌,不禁皱起眉头。
不是洛家,又有几人有这样的大手笔?脑中闪过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暗叹:这件事,应该也少不了你吧?把人逼到这个地步,怕不反也得被逼反了!
素绫觑着她神色,以为她心头不悦,站出来语气严厉地喝道:“都不想活了吗?私下非议朝中重臣,要是被总管公公听到,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众人看是十一公主跟前最得宠的素绫,又瞥见站在后面的苏云卿,忙不迭行礼散开,不敢开口乱说一句话。
苏云卿回宫,拿着书心烦意乱看不进半个字,无奈只能提笔抄写佛心咒》,写了几张,皆因心浮气躁不得要领,撕了扔进纸篓中作废。
下午,宫里传来皇上下旨由吏部侍郎洛谦玉前去包围右相府,命刑部吏部彻查此案。得到这个消息时苏云卿正在写最后一个字,手一震,墨汁洒在雪白的宣纸上。她来不及惋惜,匆匆向素绫交代了几句,换了身衣服立刻出宫。
待她赶到右相府,重重侍卫已经把偌大个府邸包围起来,领兵带头的正是万年不温不火的洛家狐狸二少洛谦玉。
连苏云卿都吓了一跳,脱去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换上戎装,与平时的温文尔雅大为不同,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冷峻铁血的气势。
他面前站的是以沈家总管沈常为首的沈府人。
沈氏正房及主要支系的子嗣单薄,族中大权由正室沈居卓一脉统揽,而沈常正是沈相沈居卓最为倚重之人,替沈居卓打理各项事务,堪为沈相不可或缺的左肩右臂。
只是,苏云卿觉得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居卓岂有不出面的理?
洛谦玉向他拱手一礼,道:“沈总管,速请右相大人接旨。”
沈大总管此时怒容满面,怒斥:“你们这是干什么?围攻右相府邸可是掉脑袋的死罪,你们一个个是想造反吗?”
洛谦玉决意先礼后兵,再次拱手微笑道:“得罪了,沈总管。下官奉命前来颁旨,请右相大人移驾,前来接旨。”
沈常仿佛这时才看到洛狐狸,阴恻恻地笑:“这不是左相大人的二公子吗?现在的年轻人果然越来越有气势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您这番吓唬。”
洛谦玉依旧笑,眼神里已然有了一丝冷意:“沈总管,本官再说一遍,请右相大人速来接旨。”
手一扬,身后的雨林军铮地拔出刀剑,显然再不接旨,就要强行破门而入。
沈常眼中的凶悍气息瞬间即逝,忙笑着打哈哈:“洛大人请稍候,我家主子卧病在床,不便起身。”
“是吗?既然起身不便,那么本官亲自到他榻前宣读圣旨。陈宁卫远开门!”左右应声,挥刀上前。
“谁敢?!”沈常挺直了胸膛,苍老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长刀,散发出森冷阴寒的气息。他身后的人也蜂拥而上,冰冷而戒备地看着洛谦玉一干人。
洛谦玉眼中尖锐的光芒一闪而过,慢慢说道:“右相大人难道要抗旨不成?大声喝道拒接圣旨,可是以谋逆罪论处。”
沈常嘿嘿冷笑,口中道:“不敢。”
双方人马剑拔弩张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小辈无礼!竟敢在相府门口撒野,是欺负我右相府中无人吗?”能在相府说出此话的,自然是右相沈居卓了。
沈相由两位侍女扶着,身着常服,缓缓走近。他身居高位几十载,此时积威之下,声势更甚。
洛谦玉毫无俱色,从容答道:“下官不敢,右相大人请别误会,下官此番前来宣读圣上旨意。”
手中的黄绢展开,他朗声道:“右相沈居卓接旨。”
圣旨当前,沈居卓再是猖狂也只得跪下,他这一跪,其他人也纷纷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相沈居卓因牵连柳眉儿刺杀一案,暂时收押,交吏部钦天监看管。其家眷奴仆,一律带回刑狱司审查。朕命吏部刑部合力着办查明此事,不得有误,钦此。”
一道黄色的绢帛,就这样决定了相府中一百多人的命运,或者是,一个家族的命运。从此,百年沈家,失去往日煊赫耀眼的光芒,再无翻身之日。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只是在洛家精密策划下,这种机会在初露端倪的时候就被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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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十二章 决不当炮灰
沈居卓狠狠攥紧拳头,迟迟不接:“本相不信。本相与柳眉儿刺杀一案没有丝毫关系,皇上圣明仁德,一定是被小人蒙蔽,见疑沈家。宵小之辈恶意诬陷,趁机假传圣旨,想致我沈氏满门死地。本相一定要将之缉拿,送上殿前对质。”
不愧是老奸巨猾游刃官场的政治老手,才几句话功夫,不但把自己的罪名洗脱得一干二净,更打着“清君侧”的名头,要把洛谦玉当场擒获。
苏云卿暗骂,老狐狸!等你送人上殿前对质,怕是要逼宫了吧?他话音刚落,埋伏在墙头的弓箭手露出面,冷箭在斜晖照耀下寒光凛凛。
这么粗粗一算,也有上百人,何况还有无数防不胜防的沈家暗卫,看来洛狐狸出门前没看黄历,不然他就知道了今日东南方有杀气,大凶,不宜出行。
场面一时僵住,双方都不敢妄动。洛谦玉一动,一定逃不出射成刺猬的下场。沈居卓若是敢动,立刻坐实了抗旨谋逆的罪名。
苏云卿原本只想过来看看热闹,没料到遇到打架群殴事件,她慎重考虑到自己大部分家底都在洛谦玉手上,若是他死了,五万两白银也要水打漂无踪影了。
默默想了一阵,无奈只好现身,大喝一声:“都给本宫住手。”她只要拖延时间,洛狐狸行事向来周全,绝不会没有援兵。
这一句喊得是气势如虹如雷灌耳振聋发聩,所有人被她清冷的声音镇住。
洛谦玉忙单膝跪下:“拜见公主。”随他同来的御林军也呼啦啦一片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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