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城天下》第169章


苏云卿呼吸逐渐平稳起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眼睫濡湿,几点如水钻般耀眼的露珠沾在睫毛上,双眉始终蹙起,梦里依然是抽噎着,小嘴半张开,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萧律轻轻一叹,拇指在她的眉间划过,入手细腻如瓷。忍不住触上她的脸庞、琼鼻、嘴唇,流连忘返。
她的下唇有几个齿印,咬得狠了,见了血,看起来又红又肿,却是更加饱满诱人,像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
心底微微闪过一丝不忍。她原本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山雀,假如被关进了金丝牢笼中,是否会恨他?
可是,苏云卿,是你先惹我的,却在搅乱一汪寒潭之后打算逃之夭夭,真是……可恶又任性的小狐狸。
就算恨,我也不想放手,不愿放手,至死不休。
苏云卿的睫毛动了动,感觉身体在颠簸,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去了。唯有身后是所有冰冷中的最后温暖,她忍不住贪恋地缩了缩。
夜风打在脸上,冰冷而潮湿,雾气沾湿了头发,湿漉漉,凉飕飕。所有的印象都被大脑迟钝地回忆起,一幕幕,光影重现,直至头痛欲裂。
她忍不住呻吟地低叫了起来:“萧律,快停下,我要吐了。”
听过有晕车晕船的说法,原来她还晕马。
萧律横眉睨她,也只能拉住缰绳停在原地。“下去”萧律抓住她,几乎是狠狠地扔下去。
苏云卿勉强站住,弯下腰干呕了几声,只吐出一些黄水。她虽然酒量不错,但一个晚上喝的全是陈年旧酿,别的什么也没有吃下,最是伤胃。在马上一颠,难受劲就泛起来了。
萧律也跳下马,递了一张雪白的手帕给她。苏云卿讪讪地接过,擦了擦嘴,见手帕弄脏了没敢还过去。
两个人站了一会,气氛有些尴尬。萧律顿了顿,问道:“还难受吗?”声音难得的柔和了几分,一汪寒潭柔如春波,不经意间拨动人心。
苏云卿摇了摇头,有些赧然:“那个……谢谢啊,今天麻烦你了。”
萧律沉默了一下,却不知为何心里变得烦躁起来,语气有了一丝嘲讽:“何必客气,只是靖容公主很快就会是本王的正妃,本王不希望你下次为了别人醉酒。”他眼睛幽深莫名,一眨不眨地盯着苏云卿的脸看。
苏云卿哑然,又有几分气恼几分好笑。人还没有过门,就管到她头上了?不过毕竟被夜风一吹清醒了很多,这种话再也不敢讲出口,只是低下头抱着几分试探地问:“如果我说求你解除婚约,可不可以?”
萧律听后一怔,气极反笑,森然盯着她:“苏、云、卿”几乎要将其剥皮抽髓。这种话她居然讲得出口
苏云卿被他的怒气笼罩,罕见地没有畏惧,只是茫然地盯着自己的鞋子,喃喃道:“就算没有真心没有感情只是政治联姻也无所谓吗?我已经答应了你绝对不把我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为什么不相信我?或许我的存在真的对你造成了威胁……换成是我,我也不敢放任不能控制的人在掌心之外。”
她说得极小声,可一个字都不漏地传入萧律的耳中,化成一针一针的牛毛针扎在心脏,绵绵不绝地疼。云卿,这就是你所想的吗?他几乎想冲口问出这句,可是,却又怕伤得万劫不复。
他闭眼,转身漠然道:“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
苏云卿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所有埋在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声音很小也不知道萧律听到了没有,他说“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到底是说取消婚事,还是别的?
苏云卿心中忐忑不安,抬头看着萧律峻拔的背影,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只好嘿嘿一笑看了看四周强行转移话题:“这里是哪儿?”
“南山。”
往京城沿着官道南行五十里可到南山,没想到这一出宫竟然走了这么远。她忍不住拍了拍那匹黑马,赞道:“小黑,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走得挺快的啊”
逐日扭过头,哼哧了一下呼出热气,显然对她刚取的名字极不感冒。
苏云卿腆着脸凑上去:“小黑乖,让我骑一下你。”她抱住马头,安抚着这匹不耐烦的骏马。
不过逐日是一匹有性格的马,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骑在背上?又跳又咬,试图挣脱苏云卿的魔爪。苏云卿也犟上了,她打小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居然不被一匹马待见,真是岂有此理一人一马杠上了。
“敢不让我骑,我就把你剁了,做成小黑干”苏云卿气势汹汹,叉腰吼道。
逐日前蹄刨动了一下,警惕地盯着她,准备随时出击。
萧律无奈地揉上了眉头:“它有名字,叫做逐日。”实在忍受不了这么一匹千里良驹被她小黑小黑地叫。他淡淡地提醒:“逐日性子烈认主,你别动它。”
他的话刚说完,苏云卿足下一点,翻身坐在马背上,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我……啊——”尾音变成惨烈的叫声。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二十一章 丈母娘见女婿
第二十一章 丈母娘见女婿
逐日哪是这么好惹的,被她骑着无疑视作为最大的侮辱,立刻狂奔起来,前蹄立起,上蹿下跳,想把苏云卿甩下去。
苏云卿咬着牙抓住马缰硬是不撒手,她的手心原本就带了伤痕,被缰绳一磨更是钻心地痛。一个失力没拉紧被逐日毫不犹豫狂奔一气给颠下马,摔得头晕转向。
“嘶”她捂着腿骨疼得眼泪几乎要飚出来了。
萧律离她远,从她摔下马的时候就立刻施展轻功,只赶上苏云卿抱膝龇牙咧嘴喊疼。
“摔伤哪里了?”他语气淡淡,仍然掩饰不了眼中的焦灼和关切。
苏云卿可怜巴巴地指着腿,委屈地道:“脚……扭了……”又向小黑投了一个“你死定了”愤愤不平的眼神。小黑若无其事地甩了甩马尾巴,埋头啃草。
萧律啼笑皆非,只好摇摇头脱去了她的鞋袜。月色下苏云卿精致的脚踝露了出来,洁白如玉,只是一边高高地肿了起来。
苏云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不敢看他。萧律捏住她的脚踝,低头问道:“是这里?”
苏云卿“嘶”地倒抽了一口气,眨巴了一下已然飙出泪花的双眼,央求道:“别……别动,求你了……疼”
萧律冷笑了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听得哔啵一声脆响,骨头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啊……疼啊……”苏云卿尖叫一声,哭得稀里哗啦。
萧律看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双手,别有深意:“哪里更疼?”
苏云卿心里一酸,那缕酸意从胸腔缓缓上升,紧接着鼻子一酸,眼泪滚滚流下,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索性拿起萧律的袖子擦起鼻涕,疼得弓起身子:“疼,萧律,我疼……”哭得天地失色,万艳同悲。
她像一只猫儿一样瑟缩起来,疼得只剩下本能地哭泣。眼泪像透明的珍珠,砸在地上,一滴一滴像砸进了他的心里,灼痛滚烫。
萧律忍不住吻上那双泪意朦胧的珍珠泉,极细腻,极温柔,极缱绻。眼泪泛过舌尖,有点咸,有点涩。
“云卿,我该拿你怎么办?”萧律无奈地一叹,又用力地把她揉进骨头里。他自幼聪颖出众,算无遗策,可遇到了情之一物,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笨拙的少年。
苏云卿呆了片刻,终于没有流泪。可片刻之后,她张了张嘴,又开哭。
萧律怕了她没完没了的哭,立刻威胁道:“你再哭,我就亲你。”
苏云卿总算停止了流个不停的水龙头,含着一包泪,用力地拿着萧律的袖子擦了擦鼻子,不满地轻哼:“坏蛋流氓”语气里还有浓浓的鼻音,也有薄薄的娇嗔。
萧律这一身衣服被她揉得皱皱巴巴,鼻涕眼泪全沾在一块,算毁了个彻底,只能仰天默然。
“萧律,我不要骑你的小黑回去,你背我。”苏云卿耍无赖,顺便横了一眼神骏的逐日,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主人欺负她,连马儿也欺负她。哼,等她回宫了就把这匹黑马给煮了,看它还怎么骄傲
萧律难得来了一句冷幽默:“不怕我流氓你?”
苏云卿噎了一下,立刻回击道:“你比我更有姿色,怎么着都是我占便宜了。”说完她洋洋得意地斜睨了一眼萧律,一副看你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宫墙外。苏云卿舒服地躺在萧律怀里,任清风吹拂,她自窝然不动。
“今晚的宴会你好像是主角诶,我们俩翘了这么久,你说我父皇会不会生气?”她蹭了蹭,换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嗯,两边物体移动太快,看得眼花。
萧律足下一点,躲过一般出巡的侍卫,轻功用得出神入化。“嗯?他生气了会怎样?”萧律淡定地说道。
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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