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帝与小鱼精的三生三世:青痕札记》第87章


我悄悄转过小脸,摆下小小的鱼尾,在水下轻轻转了一圈。但只见满眼春山青青,春水如碧,只有林间的燕雀不停绕着高低相间的花树翻飞啁鸣,整座山谷、天地,又仿似只剩下青痕一个人。
我再望了片刻,这才沉下小小的身形,奋力往他方才所指的水道急急游去。
愈往前行,两岸的繁花开得愈盛,白日里的烈日也随之愈发耀眼。
由河入江,再由江入河,直至繁花落尽,累累垂垂的枝条间仿佛是一夜间又再悬出各色各异的青涩果实。
没有了鱼筋,我只能趁夜,趁着万籁俱寂四下无人之际才敢偷偷近岸,小手费力地攀住那些湿滑的江堤,在岸边的草坡内,寻找一些勉强可以入口的野花用以果腹。
繁星入水,整条江水仿似那一夜的春江水平,在我身旁织成潋滟璀璨的星河。
那些野花都太过浓艳生涩,纵然在这江水中洗上几遍,也洗不去入口的那股艳俗气味。我藏身在一棵枯死的垂杨树下,从手内的花束间胡乱揪了几朵,填进自个的嘴巴。
不过才啃了三两朵,头顶之上的夜空猛地叫一道电闪劈开,夹带着惊雷阵阵,将远处山峦的重影霎时间照得雪白透亮。
我一下丢了那些花束,忙不迭地摆着小小的鱼尾,一头自树下冲出,支着脖颈,昂首朝漆黑的天穹望去。
夏夜惊雷,其实是再寻常不过,可是青痕在这江水中等了半日,都不见有半点雨水凌空落下呢。只有那一颗一颗的星子,高悬在墨染一般的穹顶之上,亮得叫人睁不开眼睫,好像人的炯炯星眸。
不知为何,随着天气见暖,青痕的气力也日趋减弱,有时不过才游了数里地而已,竟然就浑身无力。有一次,差一点就叫江心的一处漩涡卷了去。
我自水下轻轻探出脑袋,再往上浮了浮,一双小手攀住江水中央那一处凸起的礁石,想要趁机歇一口气。
一直等到晨起的雾气慢慢自江面散去,左右才偶尔有一两个仙家路过。
“你听说了没有?”
“连仙长都听说了,小弟我岂会不知?!”
“唉,听说冥帝帝尊为此一连取了数十位上神的性命,听说是连坐。”
“也是他们该死,自作孽。竟然一个个吃了通天的豹子胆,敢私下串通,勾结玉帝帝尊跟前的文昌星私自篡改自个的功德簿,妄图蒙混过关。”
“就是啊,这些人的脑筋平日那么好使,也不知是哪里鬼迷了心窍,不就是想多活几年嘛,至于如此铤而走险么?!”
“是,一个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也不想想,即便玉帝帝尊那里改了功德簿,送到冥帝帝尊那里,以为冥帝帝尊当真会识不破?就凭了他们几个所改的功德簿,就可以平白延了他们的寿数不成?那咱们三界中还有没有天则法则?这功德簿、生死簿谁都可以改,你改我改,大家都改,岂不都乱套了?!”
“真是痴心妄想!”
“这下好了,长命倒没成,来了个即死。唉!”
“我一早就说过,二位帝尊各辖其职,原本就是天地创世一早定好的绝妙牵制。由玉帝帝尊掌管功德,凭着修为,你我这些人大可在玉帝帝尊所管的功德簿上添上一笔,功德添了,冥帝帝尊那里所管的寿数才能一应添了。但是否能就此添寿,仅凭功德簿并不行,还得要冥帝帝尊亲自审过生死簿记,亲笔勾批过才作数,那阎君可不归玉帝帝尊管不是?”
“咱们这些人,也无需终日担心阎君会徇私,因为天则一早就定好,那家伙是不是照着功德簿所记,来增减咱们的生死簿记,有玉帝帝尊在旁瞧着哪!再说,就凭冥帝帝尊那……性子,你就是借给那黑心黑面的家伙几个胆,估计他也不敢轻易徇私!”
“嘘……”
“无需介意,兄长我只不过就一说罢了。不过,就拿两位帝尊而言,我还是更偏向那一位。我和某些人不同,他们一个个可以舍身成仁,我可做不到,我还是爱惜自个的老命多些。”
“你别说,咱们三界中,还真有些不怕死的家伙们,眼里只瞧着玉帝帝尊手中的功德簿,那个巴结样,连我都看不下去。一个个整日妄想着名垂千古,名垂史册,何时死,几时死,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在他们眼中,根本毫无裨益。”
“小弟和仙长所想一样,要那些虚名有何用?修为,自是必须要有的,也是必须要修的,否则无以添寿。但,若真是要拿命去求那些天大的功名,小弟和仙长一样不敢苟同。”
“是,你功德再高,名声再盛,功德簿上所记的有天高了去,若是惹恼了冥帝帝尊,他一样可以立时取你性命。这种事,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天则多了,悖逆帝尊当死,也是天则法则所定之一。这些人就是死脑筋,摆明吃力不讨好的事非要去为,真是愚不可及!”
“听仙长一言,小弟着实是受教得紧,怪不得仙长你明里暗里一直都有所偏颇,小弟今日才算是真长了见地!”
“不过,小弟还是以为,仙长你有些时候还是委婉些得好。你瞧,即便是白水,够风光了吧?能不能成上神,何时能成,也得靠她有修为。即便有了修为,也得玉帝帝尊跟前的人肯认是不是?即便玉帝帝尊跟前的人不敢有失公允,但,也要她先有了修为方可哪!如果真成不了上神,冥帝帝尊即便想让她再多活几年,那也得大家众目睽睽看着哪!”
“不不不,话也不能这样讲。既然你不把兄长当外人,兄长今日就不妨再多言几句。即便大家同样是上神,彼此一模一样的功德修为,送到冥帝帝尊那里,冥帝帝尊偏偏判你比另外一个少活几年,谁能说他判得不对?!再说了,咱们上界德高望重却白白枉死短命的,又岂在少数?要那些修为名声又有何用?就连那些凡人都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时候天要你死,你能奈天何?!”
“咱们不说那些没用的凡人,就拿咱们上界而言,就说那位西王母,应该算最尊贵的上神之一了吧?到底冥帝帝尊判了她多少寿数,是整整一百万年,还是只能够活九十九万年,玉帝帝尊也还得拭目以待不是?再拿白水来说,即便她成不了上神,抑或成了个修为最低的上神,冥帝帝尊就是不让她死,偏要让她活满一百万年去,天则自是违了,可是玉帝帝尊能奈何?”
“仙长你——”
“怕什么?这里又无旁人,除了这只有些眼熟的小鲤鱼精,半个人影也没见!她一个妖孽,能奈咱们何?!再说,我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辞不是?再说了,这些玄机,很多人一早比我琢磨得还要精深,你没见那些家伙们一个个见了冥帝帝尊,一副阿谀奉承恨不能整副身家性命都贴上去的嘴脸?和他们比起来,你兄长我这些小伎俩又算得了什么?”
“那是,那是。”
“自然是如此,我从来不打诳语,不像某些人。”
“仙长,小弟我眼下最好奇的是,会由哪位来接替文昌星的位子?”
“反正轮不到你我,你瞎操心什么?”
“是是是,仙长说的甚是。”
“哈哈哈……”
两朵软绵绵的筋斗云,在这江面上停留了许久,一直不停地呱噪着,直至渐行渐远,再也听不见其上的人声。
我再往下在沉了沉,直至将自个沉至江底最深处,抱着面前的一块石柱,将脑袋藏进那些石块的缝隙间。小脸上皱成一团,屏住气息,强忍着心口处的尖利之痛,生怕叫那些来往的活物平白瞧见了我此刻的形容。
歧华,原来你不是不能给青痕寿数,是你果真不乐意呢。
就连这些过路的小神小仙都知道白水在你心内的分量,就连他们都知道即便她成不了上神,没有修为,你也一定会违了天则法则,赐她百万年的寿数。
当日你为了救活她,才特地捏了青痕,让我为你供养那只蚌珠,平白取了我万年的寿数。青痕在你心内,就连那只鸾鸟都比不上呢。
小小的手心叫我攥得生疼,江水沉沉,原先湍急的水流竟陡然间缓下,仿似迟迟的柔波,绕过我尚未长足的身量,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发丝与衣衫。一缕浅淡的天光,隔了头顶的江水,轻轻覆在我满是伤痕的鱼尾之上。
几只多嘴的飞鸟,自半空中一掠而过,一面扑腾着双翅,一面彼此间不停吱吱喳喳地吵闹着,长腿掠水而过,惊破了满山满谷的空寂。
第十一章 稀罕的宝贝
几条首尾相连的商船自我身边徐徐驶过,一个满身绫罗肥头大耳的家伙正执了一只酒盅立在其中一间船头饮得起劲,蓦地弯腰瞧见了江心内的我,一把扔了手内的物什,只管在甲板上扯直了脖颈冲周围那些人跺脚大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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