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翼》第67章


“嗯。”梓鸢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哄着雏翼的感觉很快乐,可是这一次却觉得格外的辛苦,那份快乐到了心里也变了质,夹杂着说不清楚的忧伤。
……
这样,算是我自杀吧?你就不必自责了。
萧……逸……远……我的……名字……
尹轩……我记住了。
……
混蛋!不许死啊!
梓鸢从充斥着鲜血的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刚才在梦里看到的东西都是红色的,像是带了一副血红的眼镜。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正被一双宽大温暖而又有些粗糙的手握着,熟悉而陌生的感觉……看过去——是校长。
“身体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吧?”校长慈祥地笑着,让梓鸢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雏翼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手绢,乖巧地给梓鸢擦着额上的汗水。
“校长!我……我没事。”
“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所以外伤已经基本上痊愈了,至于有没有后遗症就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了。可是——梓鸢,你的内伤不仅没有痊愈,反而有恶化的趋势啊。”
“内伤?”梓鸢粗略的回忆了一下,不记得受了什么内伤,致命的应该就只有灰鼠从背后扎进来的那把匕首而已。
“嗯,内伤。”校长意味深长地看着梓鸢,梓鸢忽然明白了。
“那样的伤……是不可能痊愈的。”梓鸢低头看着自己被匕首磨出薄茧的双手,心里某个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校长拍拍梓鸢的肩膀:“你现在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了,你的生命被他人的期待赋予了新的意义,所以,你不可以消极下去。那样的伤也许不会痊愈,但是可以抑制它扩散。”
是吗?我的生命里承载着他人的期待……好多的期待……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其实,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很累,真的很累,但是却没办法抽身而退。
“翼儿听说你受伤以后,硬是憋着没哭,可是看到她那副难过的模样,我深有感触。梓鸢,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校长的表情很认真,但是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好啦!白虎那边我帮你通融了一下,多给你一天假期,何不趁此机会在沙漠游玩一番?我可是把学校一摊事情都推给了副校长和秘书,会去晚了肯定要被诅咒的。快点恢复体力,我们一起去玩吧!”
这时候的校长让梓鸢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隆斌,不由得又是一阵伤怀。
“沙漠……不过是漫天黄沙……死气沉沉……”梓鸢黯淡地说着。
“我会让你有全新体验的!”校长又拍了一下梓鸢的肩膀,这一次却特别用力,梓鸢没有防备,疼得直皱眉,“弱不禁风的形象可是糟糕透顶呐!翼儿,我们去吃哈密瓜!”
“哦!”翼儿收起小手绢,冲着梓鸢笑了笑,“哥哥,等你有精神了,我们一起吃吧!”说完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房间,站在门口等校长。
校长快步走了出去,轻轻关好门,和雏翼下楼去了。
“干爹,哥哥他会打起精神来吗?”
“不知道。不过明天的精神状态肯定会比今天稍微好一点。只要他不晕了,咱们就享受沙漠旅行!”校长乐呵呵地说着,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第二十三章 初悟生死
梓鸢能出门了,虽然精神状态还处于低迷状态,可是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黄昏来临之前,校长和雏翼拖着梓鸢坐上了沙漠越野车,白虎派一名暗影以司机兼导游的身份与他们同行。
时值十一月中旬,越野车没开多久,一大片张扬的金色闯入眼帘。
春夏时显得平淡的树,历经秋风的抽打,便突然迸发出最鲜活最丰满的生命——那金黄,那刚烈,那凄婉……
幻想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剑客,披着一袭白衫,在飘然旋起的片片金黄中挥出道道灵动悲凉的弧线。傍晚,夕阳斜坠落,整个天穹被泼染得绚丽缤纷,让人忍不住追忆它的辉煌,开始恐惧黑夜的来临。沙漠的秋树与夕阳,是梦一般的诗画,金秋的胡杨便是这诗画中最明亮耀眼的一笔。
梓鸢看得痴了——映像中漫天黄沙死气沉沉的沙漠怎么会有这样绝妙的美景!导游兼司机似乎明白梓鸢的心思,停下了车。校长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梓鸢随后下车,在踏上这片胡杨生长的土地时,就身不由己地飞奔出去。
胡杨那簇簇金黄的叶,倚在黄沙与蓝天间,如一幅醉人心魄的画,无声却足以令人震撼。
站在这片金色胡杨林中,梓鸢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敲击着。早就在书中看到过关于胡杨的介绍,可是站到其中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胡杨不怕侵入骨髓的盐碱,不怕铺天盖地的风沙,它是不死的树。
记得有本书上写着:“……遇强则强,逆境奋起,一息尚存,绝不放弃……霜风击倒,挣扎爬起,沙尘掩盖,奋力撑出……虽断臂折腰,仍死挺着那一副铁铮铮的风骨;虽伤痕累累,仍显现着那一股硬朗朗的本色。”这就是生命的顽强,这就是被逆境磨出来的闪光。
梓鸢的胸口热了起来,眼睛被这耀眼的金黄刺得有些酸痛,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生命原来是可以如此坚强的。梓鸢忽然像被抽空了力气,跪了下去,手指一点一点插进沙土之中,咸涩的眼泪洒落,被沙土小心地收藏。
雏翼以为梓鸢的身体撑不住了,正要跑过去,却被校长拦住。
“翼儿,不要过去,随他去吧。我们只要远远看着就好了。”校长沉稳的声音让雏翼安静下来,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望着梓鸢微微颤抖的背影,心里不可思议地变得平静起来。
胡杨生下来一千年不死,死了后一千年不倒,倒下去一千年不朽。这不是神话。梓鸢跪在金色的胡杨林里,用眼泪向生命膜拜。
……
站起来的时候夕阳快要全部消失了,校长走到梓鸢身边温和地说:“现在平静下来了吗?”
梓鸢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点头。
“那一起走走吧。”校长说完,往前面走去,梓鸢跟了上去,走在校长旁边。雏翼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他们远去。
胡杨林里没有路,校长却像是十分熟悉地形,毫不犹豫地迈着脚步。梓鸢跟在他身边,目光流连在那些胡杨身上。
“哈,到了!”校长一声感叹充满了喜悦,梓鸢的心再次被震撼了——眼前竟然是一片清澈的湖水——沙漠里的湖水!这里……真的是沙漠吗?
“那片胡杨林因这湖水而生,也为守护这湖水而生。”校长温柔地看着这片湖水,像是看着多年未见却依旧风华绝代的红颜知己。
梓鸢虔诚地站在湖边,校长背着手望着远处——湖的对岸是另一片壮观的胡杨林。
“梓鸢,你知道太极吧,但是你知道太极这两个字的含义吗?”校长忽然问。
“知道一些——太有至的意思;极有极限之义,就是至于极限,无有相匹之意。”
校长点点头说:“太极二字既包括了至极之理,也包括了至大至小的时空极限,放之则弥六合,卷之退藏于心。可以大于任意量而不能超越圆周和空间,也可以小于任意量而不等于零或无。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阴阳化合而生万物。”
梓鸢沉默不语,静候下文。
“你所看到的只是天地之中极小的一部分,你所听到的也只是宇宙之间微妙的一些频率,但是当你只见你所见,只听你所听的时候,你的世界就变得微乎其微,在这样的世界里打转,你永远看不到更大的空间,听不到更多的声音。这片胡杨林,这片湖水就是最好的证明——来之前,你意识世界里的沙漠了无生机,一派死寂,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校长指着那一片湖水和它周围金黄璀璨的胡杨林。
“你若把太极的黑白看作生死,那便是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生死相隔却又互为依托。生命的可贵在于其坚韧的意志,百折不挠,越挫越勇,在尘世是非中摸爬滚打,看尽人生百态,最后却能坚持自己的道路。但是——”校长顿了顿,接着说,“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能够承受那样的历练,而且每一个生命的历练都是不同的。命运的历练就事为了筛选生命,死神之手有时候也是仁慈之手。你还太年轻,对未来充满梦想,就算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真正的道路,却有着奋斗的冲动——这些都是活下来的勇气源泉。”
校长看着梓鸢的侧脸,声音稍为沉了些:“但是,你也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保护自己的梦想,没有梦想的人生是绝望而盲目的,梦想被粉碎的那一刹那,痛彻骨髓,如果不能尽快找到新的梦想,就会一直往下坠落。那样的痛苦,除了当事人本身,谁也体会不到,就算是同类的人,也不能够完全体会彼此的痛苦。所以,死亡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凄怆的幸福。”
梓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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