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纸伞》第99章


很自然的我们睡在一张小床上,他说:“哥哥靠边睡,弟弟靠墙睡,靠边睡打老虎,靠墙睡做好梦。”每一夜我都靠墙睡,可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好梦。我毕竟是个女孩,身边睡着个半大不小的男生,我怎能不紧张?可我再紧张再害怕也不敢推开他,我怕风,怕黑夜中的一切。直到他终于吻过我了。
是怎么发生的我很迷糊,只记得睡梦中被谁紧紧地堵住了呼吸,一片片黑蝴蝶又从不知名的地方飞了回来,在我眼前窜来窜去的,我想拿药,才发现他正压在我的身上,吓得我赶紧去摸衣服扣子,还好,他没动我那个地方。当我知道是他在吻我时,我真是又喜又惊,又恼又怕,一动不动,我享受着他的吻。这是我的初吻啊,就这么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地给了这个莽撞无理的……小哥哥。而他竟然是老到,娴熟,轻车熟路的架势。他的唾液清甜,气喘如牛,激情似火,欲望冲天。当我发觉他的手正一步一步顺着我的前胸、小腹往下伸展时,我推开了他:“我要吃药!”他嘴里嘀咕了一声什么就忽忽忽地倒在一边睡着了。我想他可能是做梦了,迷迷糊糊的,要不他怎么就说睡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问他:“昨晚做梦了吗?”他摇头说:“没有。”我告诉他:“你知道吗?你都吻过我了!”他说:“我知道啊。”我不相信他知道,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嬉皮笑脸地:“因为你好啊!”我又问:“那你喜欢我了?”他点头。“你会一辈子都这样,都这样喜欢我么?”他回答得很果断:“一辈子!”
可是我多想告诉他,我是一个女孩。
终于,等到下一次他又吻我的时候,我问他:“你真的不喜欢女孩吗?”他说是。我又问:“那你看我是男孩还是女孩?”他说:“当然是男孩喽!”我不敢吭气了。那就是吧。那就做一个男孩吧,做一个活在他心里的好男孩。那一瞬间,我又迷糊了,我们又一次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一起;深深地,深深地,吻在一起。我那么冷静,又那么痴迷。我的冷静是因为我知道他这是在吻一个男孩而不是我,我的痴迷是因为纵然知道这一切我也无怨无悔。与此同时,我甚至觉得我快变成一个小妇人了,我用小妇人的眼光去打量他,怎么看都是一个惹人爱恋的男人,他的力量,他的心智,他的冲动的性情,他的温热的怀抱,甚至他的气息、味道,都是我喜欢的。我用手护卫着自己身上最隐秘的部位,还好,他是很老实的,从不乱动。
第二天,我们被一阵吵闹和刺目的光亮弄醒,屋里进来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说他是我母亲的同事,奉母亲之命来接我回去。他说我们小楼里的两个奶奶都死了,一个奶奶是想我想死的,另一个奶奶是被先死的那个奶奶给拽去做伴去了。母亲已卖了那座院子和那栋房子,得了一大笔钱,现在接我回去是给我联系好了医生和医院,要给我做手术。谢天谢地他没有当着钟爱哥哥的面揭穿我女孩的真面目。我只有走了。
钟爱哥哥,我走了!
临走时我只想问他三个问题:
第一个是:红狐离开了森林,还是红狐吗?
第二个是:青蚕摆在你的面前,你会给它盖上桑叶吗?
第三个是:你会可怜一只小毛毛虫吗?
钟爱哥哥睁大眼睛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一行清泪从他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再见了,钟爱哥哥!
就在转身走开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感到体内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最隐秘的地方往出溢,往下渗漏,跌落。似乎还带着些微的痛觉,似乎还有淡淡的撕裂,似乎更有一种终于走出来的豁然开朗的……忧伤,但又分明是畅快的,舒坦的,浓烈的,滚烫的,有热意的,淋漓尽致的。
我好像早有预感,好像从来就知道它是什么。
是什么?
是我的血,是伴随我的激情和爱同时抵达的知性的血。
是我再生而活的那一部分热望最先感知的鲜活与亮丽。
还是什么?还是一团谜,一团解答我生命张力与活力的神奇的谜。
不知该感谢上苍还是该抱怨造物主,在这最后的一瞬间,让我变做真正的女孩。
我重回小屋,在最黑的角落里摸索着。
我身子发抖,牙关打颤,紧张得一下就碰触了满手的血。没有人教我这会子该怎样去做,几乎是凭借本能,我稳住了自己的惊恐,一边腾出一只手从衣袋里寻找东西擦干净手指上的血,一边从书包里找出一块干净手帕,叠得方方正正的,垫在自己的身下。
走出小屋。
走出小屋我好骄傲。
走出小屋我神清气爽,似乎换了一个人。
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地治病,好好地活着。为了钟爱哥哥,也为了我自己:“钟爱哥哥,你一定要到大连来找我啊,你要相信在大连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名叫钟情,只要你用心找,就一定能找到。”
钟情
1995年12月25日
4。融绪还伤
哥哥:
读我的信,请选择晴朗的早晨,或者阳光灿烂的午后。
一定不要在恶梦醒来的时候,它会让你重回噩梦,走不出黑漆漆的绝望;
也不要在电闪雷鸣的时候,他会让你心里的雨季永远停留在最黯淡无光的瞬间,永远潮湿霉变长满青苔;
也不要选择你为理想而打拼,为事业而奋斗的时刻,它会让你感到世间的一切都是虚无,人生的终极其实都是一无所有;它会荡涤你所有的努力,摧毁你所有的精神,让你辛辛苦苦得来的成绩在迅忽疾逝的一瞬间彻底崩溃。
也不要在心里难过的时候,它会让你的难过更加难过;
也不要在渴望爱情的时候,它会让你怀疑爱情的本质,怀疑爱情的定数,怀疑爱情的精髓,怀疑爱情所固有的内涵和魅力
除非你有足够坚强的意志。
除非你有抵御病菌的抗体。
除非你是铁定了心的连死都不惧怕的人。
我的哥哥,你是这样的人吗?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像是被定格在1981年了。
其实,我们所面对的1981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我们失落的东西跟人家的不一样。
1981年,生命中的许多好东西丢失了,被带走了,永远回不来了。
失去从小依赖的父亲,失去一对双亲的健康,失去哥哥,失去钟情。
失去精神的慰籍,失去灵魂的安宁,失去思想的翅膀,失去生活的希望。
从1981到1993,我所有的成长都是为了钟情。
我一直认为钟情就是上苍派给我的守护神,是我的梦天使。
如果不是来自上帝的身边,他怎么会清楚我的忧伤,他怎么会懂得我的思想。如果不是天使,他又怎能为我疗伤?又怎能抚慰我心里的一片苍凉?
在那间低矮破败的板棚小屋里,我们度过了属于我们的最快乐的日子。他信赖我就像信赖最诚挚的兄长,我娇宠他就像娇宠最年幼的小弟。他爱说他是会耍赖的红狐狸找到我就是找到永远的山林,而我总是牛心左性,认为男孩子是狐狸还不如就是男孩子本身,他是太阳下最灿烂无比的娃娃,狐狸怎么能比?红狐狸又怎么能比?我曾向他起誓要一辈子对他好,他也向我保证一辈子做我的小兄弟。可是他突然间就走了,把他给我的,把我仅存的,一切的一切,全带走了。我那间屋子,在一瞬间全空了;这片森林,在一瞬间全空了;我自己的心,在一瞬间全空了。
我们共同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十二天,但他留给我的思念却延续了十二年。
1993年,已是我所能忍受的最后的极限了。
更不幸的是,在沙窝子的筑路工地上,我撞见了你。
你的不理不睬,你的逃之夭夭,你的不可一世,你的冷酷无情。
哥哥呀,那是我这一生所遭遇的最冷酷的打击,和最无奈的时刻。你让我彻底对自己失望,对人生失望,对亲情失望。对着你远去的背影,我曾暗暗起誓,我一定要超过你!
那一刻钟,我告诉自己,我现在只有钟情了。我想了他十二年,他现在也该和我一样都是大小伙子了,不知他是否会记得年少时我们的海誓山盟?
匆匆地回到樱桃谷,匆匆地回到父亲、爹娘的墓前。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樱桃谷寂寞如初,青冢荒草悲苦依旧。
思想起柳咏的雨霖铃: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更不知酒醒何处了。
触目柔肠断啊!
只有逃逸!
匆匆地跟樱桃谷告别,跟新愁旧痛的家园告别,跟这片孕育过欢情和绝望的林子告别。
走出去,再不用牵念!
走出去,再不用回头!
哥哥,你知道么,我就这样,永别山林。
伫立在1993年的西安街头,我沉醉在扑面而来的现代气息和喧嚣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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