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江清风
好江风,吹动船帆远行。
碧水脉脉,丹水平阔千里,两岸青山相对,夹竹桃花开满山崖,又是一年三月,春光旖旎。
经商洛入丹水,去往千里外荆楚之地,安州属吴王封国,下辖安、温、复、沔、隋五州。
江水缓缓东流,船身徐徐行于青山绿水之间,是一座带阁楼的三层官船,每层皆由侍卫守护,当今帝之爱子,又是远去千里,自然不能草草了事。
江风吹动我的一袭青裙,闷了一个冬天,终于能出来透口气,倚栏而望,江河如画里,远山如眉黛,时隐时现于氤氲的江雾中。
杏色斗篷搭在我身上,回头一望,是他!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浅紫衣袂在江风中飘曳,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英姿逸态,魅于语言。
“江上风大!”
“难得吹吹江风,却也不错!”
江风携带了水气,吹在皮肤上温温湿湿,极为舒畅,不似北方干燥的风沙。早就听说南国风景美如画,一路走来,眼见为实,处处清灵秀丽,婉转怡人,就像盈盈落于碧水间的仙子。
“泽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我成全吗?”他的双手托在我的双臂,转过身与他相对着。
我点下这个头,吴王就会放我回长安,成全我们,我与房遗直半点关系都没有,何来成全?如若回到萧府,萧夫人必是哭喊吵闹!除了萧府,我又能去哪儿?茫茫大唐,却无落脚之地!
“泽宣……!”
他揽紧了我的腰身,弯下腰慢慢向我的唇边移动,以为我放弃了成全!他的唇形好漂亮,略有弧度的弯弯,像一只菱角,好可爱!快要接近时,我还是把头转到另一边!
好险!
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遥指对岸,“看到了吗?那是桃花渡!”
桃花渡,我抬眼一望,广流脉脉,一片片盛开的桃花如云如霞,夹杂着岸边的绿竹依依,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我们在那里换船乘马,你回长安城吧!”他说的那么云淡风清,这就算是成全了我吗?
只见他从衣袖里缓缓拿出一封信笺交于我的手上,“拿着!回去找他!这船会送你回长安的!”
我把信笺展平,封皮上写了两个大字,字体清晰飞逸,休书!
“我……!”手里攥着休书,那句话还是没说出来!我不想回长安,更不想去找什么房遗直,就这样相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
“怎么说呢!后会无期!”他转身而去,只留下零陵香的味道弥散在江风中。
竟没有一丝遗憾吗?为什么不多说两句,说不定我会代替泽宣心动!
船上的人陆陆续续登岸,都是随行的吴王府人员,内眷、兵士、侍从、仆妇……渐渐人去船空,只留下我身边的落雁等人。他在渡头换乘了白马,与我临水相望,衣袂在风中飘荡,船逆向行驶,慢慢远去,他的身影逐渐消失成一个小黑点。
就这样告别了吗?为什么我哭了?脑海里全是锦衣华服,英气不凡的大唐吴王。
碧水依旧东流,只剩一江清风。
“王妃!王妃!前面来了一艘官船,说是要征用我们的船!”闭月跑过来匆匆说了这么一句。
征用!说的好听!吴王刚走,就有人来欺负我!成心的!我和闭月一起来到船头,迎风一望,对面果然有一艘大船,有上下两层,看服色是千牛卫,皇家的禁卫军怎么跑到了这里?
立在对面船头的是一位将军,平帻巾服,约有三十来岁,浓眉大眼,留着短髭,威风凛凛,并不认识。
“表妹!”他大声叫着表妹,还频频对我挥手。
“是慕容大将军!”好歹落雁把他认出来了。
难道他是泽宣的表哥,只见他如飞天将军一样跳在我的船上,见我就打招呼,“表妹,你这是去哪儿呀?你不是跟吴王去安州了吗?”
我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表哥你都不认识了!臆症了!” 慕容将军拿手在我眼前晃晃,随手把我手里的休书夺去,“这是个什么?谁欺负你了?表哥绝饶不了……!休书!”他大叫一声,瞪着大眼问我:“你犯哪一条儿了?”
我差点儿被他弄晕,这是个什么人呀?泽宣怎么会有这样的表哥?
“说!你犯哪一条儿了?”他摇着我的衣袖,“说呀!要是你没犯错!表哥到安州去给你讨公道!”
“你是谁呀?多管闲事儿!”我劈手夺过那封休书,当宝贝一样掖在衣袖里,毕竟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物品,虽然是个休书。
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我是你表哥慕容天峰!官居千牛卫大将军!你娘跟我娘那是表姐妹,当了王妃,亲戚都不认了!”他复又扯住我的衣袖,“说!吴王为什么休你?”
“不用你管!”
“你给我过来!”他拉起我就朝船舱里拽,拐了几处弯,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才松开手,瞅了瞅四下里没人,轻声道:“是不是因为房遗直那小子?”
这件事儿他也知道!对他,我不得不小心!
“你还想着他?”慕容天峰瞪着我,“那小子有什么好?上次要不是我同表姨夫把你从杏林里抓回来!你能做得了王妃吗?”
“你……!”又多了一个罪魁祸首,难道他们都没认出来我不是泽宣吗?
“你什么你!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房遗直那小子?”他的口气咄咄逼人。
“我想他干什么!”我挣开慕容家表哥的手。
“既然你没想着房家小子!就给我乖乖回去做王妃!”
他倒教训起我来了,我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儿?”
“除非你想把表姨给气死!”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往外扯,“这时候可轮不到你胡闹!跟我到安州讨公道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这人也太不讲理了,有这样强行拉着人去安州的吗?
他拽着我一直到甲板上,扯开大嗓门儿嚷嚷,“这船不征了!都给我下船,调转头回安州!”
第十八章 温情脉脉
半个月后,终于到达安州,一座古朴、幽美的城阙,虽不似长安那么繁荣昌盛,倒也兴旺发达,城内没有桑槐,大多是银杏树,花呈洁白,像一只只翱翔而飞的鸽子。
吴王府坐落在城东,朱红的大门后是青竹依依,几枝正艳的夹竹桃花伸在墙外,没有长安王府庄重华美,到添了几分南国味道。
慕容天峰大步流星向前走着,不言不语,一直冲到王府门前,才清了清嗓子,对守门的侍卫道:“千牛卫大将军慕容天峰请求见吴王殿下一面!”
“殿下不在府里!”几名侍卫不约而同道。
“总有个管事儿的人吧!”慕容天峰又往前推推我,“你们看她是谁?”
我立王府门前一动不动,他们大概认出了是我,全都愣在那里。
“你们今天是睡迷糊了!有闲杂人等还不赶走!”一个公鸭嗓胖子晃了出来,像是个高层,只是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总管,她……她……她是王妃!”侍卫低声给胖子说。
“王妃!”公鸭嗓胖子惊呼一声,两只小眼滴溜溜乱转,登时又眉开眼笑,低头啥腰,“您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了?”
“我不是人吗?她们也不是人?”慕容天峰指了指身后的落雁等人,当即就白了胖子一眼,“我可把你们家王妃给送回来了!让不让进门吧?”
胖子一脸的陪小心,“您这话儿是怎么说的!王妃快请进!殿下去了南湖狩猎,老奴这就派人去禀告!劳王妃稍等!”
“表妹,我就不送了!”慕容天峰向我告别,又瞥了一眼胖子总管,“我就住在安州城外的客栈,谁要敢欺负你!直接告诉我!”
我点点头,目送走了慕容天峰,跟着胖子总管入府。
这王府很不错!百花争妍,竹叶盈绿,正中央还有人工开凿的大湖,湖心有岛,岸边绿柳堆烟,比起长安的王府庄严多了几分秀丽。
“王妃,您这边请!先到凝香阁歇息!”公鸭嗓胖子笑的也不嫌累,引我们进入凝香阁,“老奴让他们准备些茶水、点心!”
一座很雅致的房间,浅青色的绣帷悬于寝室的外侧,帷幕下的屏风上彩绘着牡丹,正室内是整齐放置的坐榻和几案,窗棱下的矮几上放着一大盘子时令的瓜果和几簇芍药花。
“王妃,我们又回来了!”
落雁、奶母、闭月她们特别高兴,开始在凝香阁里收拾起来,她们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这一次回来,就表明我选择了他!选就选了!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华灯高照,沐浴完毕,身穿宽大曳地的纯白寝衣,肌肤上全是玫瑰花和澡豆的味道,又香又滑,十几天来的倦怠感,一瞬即消。
花鸟屏风后有水晶帘,帘有休息的床榻,被褥柔柔软软,白色的绸缎,上织有暗花。
“王妃,早早稍息吧!”闭月铺好了被褥,点好了香,便催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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