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为人影》第2章

第3章　转醒
本来处在两个楼层的两人是不应该有什么交集的，但正式的期中考出结果后，议论愈发热烈。而加权的前一百名这时都被拉去开会提前询问分科和竞赛意愿。
祝柏舟和班里的十来个人坐在一起，阶梯教室开阔的空间里气氛出奇活跃，大家出于好奇，或无声打探或窃窃交流。祝柏舟到的早，偶尔和同来的人笑笑闹闹，身边积聚了些别班的人，也很快融进欢乐气氛中。
空气突静，学生们还以为是主任到了，抬眼却看见9班的都统一拿着白花花的卷子进来，引起一片不小的感叹声。
祝柏舟抬眼，他对他的第一次见面。
宽大的蓝白校服在走动间显出身形，嘴紧紧抿着，颜色鲜明。殷华坐在祝柏舟斜前方，低头写手中的卷子，从祝柏舟的角度和距离，能看到他侧脸到后颈光洁的皮肤，白。
9班本来就是压点到的，年级主任很快出现。大家也就一直安静下去。
祝柏舟的余光就没消停过。是物理卷子，写得还挺快。
在画图和解题的切换中，殷华的黑笔滚到了前排的前排，自己是多带了一支笔芯，但此时并没有什么卵用。
苦笑间从右后方递来一支笔，下意识回头，被笔杆戳到脸，钝凉。
而握着笔头的祝柏舟觉得对方的脸一定很软。
殷华也只愣了一下，友好地笑“谢谢。”就又回头奋战了。
祝柏舟咂摸着，笑得还挺甜。
周围的人纷纷起身，殷华意识到会议结束，随即拿着笔回头，对着的却是空荡荡的座位。环顾 四周才发现那人已经走到门口了。于是迅速收拾确认没落下东西后就往祝柏舟那边赶，那人迈的步子大，殷华挤过门口后追上他，从后面拍了拍那人的肩，“你的笔忘了，谢谢啦。”
祝柏舟回头微微俯视着呼吸有些不稳的人在初冬的空气里呵出白气，额头薄汗，脸上残有刚刚被教室封闭的环境闷出的潮红。拿着笔的手骨节均匀，表情可比照片里生动多了。
我站殷派。祝柏舟默念。
旁边的几个人认出来殷华是谁后笑作一团，“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煞笔，我自己架的桥。”　祝柏舟上手就拍，“都滚滚滚，别影响我俩走道。”
看他们挤眉弄眼的离开，祝柏舟这才对殷华抱歉，“不好意思啊，我们开玩笑惯了，嘴都欠收拾。”一只手接过笔，“没关系，小事”，一只手伸出来，　“你好啊，我是祝柏舟。”
“我叫殷华。”回握，感觉对方使了点力，还以为对方是想较劲。
祝柏舟向来手热，一把握着的手凉凉的，相当舒服的触感，“我知道你。”顿了一下，“你不怎么上照啊。”
“啊？”殷华把手放下，一时犹豫，“我该说，谢谢？”
“不客气。”笑得灿烂。
“对了，请问你知道刚刚主任说什么了吗，我没注意。”　
“就是让早点考虑分科或者走不走竞赛，想参加竞赛，现在去辅导班还能跟得上；下次月考后组织文理辅导，要是我们还在这里面，以后每周日下午的休息就没了。”
“那每个月的两天假还在吗。”
“这个不强制，不回家就参加辅导。”
“哦那还好。”
“那你什么打算？”祝柏舟问。
殷华也没迟疑，“竞赛风险性大，周末的辅导班的话，按照你说的，下次考试要是能留就参加吧。”
祝柏舟拍了下殷华的头“殷华同学，你这话说得也太不地道了吧，我这种挣扎在边缘线的人怎么办？”说着叹了口气，“扎心了。”
祝柏舟突然清醒，自己竟然梦到高一的殷华，真是难得。
一会后殷华也转醒，迷迷糊糊中看见出现的人吓一大跳。
祝柏舟满眼温柔，但随后又抱住殷华，把他睡得毛茸茸的脑袋压在自己肩上，脸不舍地蹭蹭，“我现在好丑。”听着特别委屈。
小脑袋支在祝柏舟的肩胛骨上，殷华脑子还是没运转起来，但左脸接触到那人的体温，直觉做出反应，笑得乖巧　“你回来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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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万历八年
《万历八年》杀青后祝柏舟直接往家赶，这次进组从培训开始，他和整个团队磨合了七个半月，拍摄周期比他之前经历的任何一部电视剧都长。
但甘之如饴——当初接到这个剧本的时候，祝柏舟有被馅饼切实砸中的感觉，导演是赫赫有名的蒋原平，剧本磨了小十年，因为主题贴近现下的主流风向，进而得到官方支持，得以撑起这种烧钱又不讨好的历史正剧。
这次《万历八年》的拍摄班底之硬，配置之硬，让《万历》必然会口碑爆炸：蒋原平就是金牌质量的代名词；耗时十年的剧本让祝柏舟这个明史迷全篇通读无逻辑不适，且人物刻画相当细致饱满；邀请的几位顾问指导是殷华邻校的几位历史系教授和研究古代服饰方向的专家，祝柏舟封闭培训那时还有专门的发声和仪态课程。
但让祝柏舟兴奋的原因不止于此。
他的阅读取向偏好历史社科那一类，初二在父亲书房里的偶然发现，让《万历十五年》在他心中成为了白月光的存在：和年幼时的画本不同，和文字僵硬的历史教材不同，这本书在他思想尚懵懂时给了他一次跨越时空的交流。
他第一次知道共鸣带来的战栗。
即使后来祝柏舟回过头来再看那本书，已经难有起伏，但是少时的印象依旧刻骨。
这次接到出类拔萃的历史剧剧本已是出乎意料，等到后来知道导演有意让他饰演少年万历的时候，祝柏舟只觉得这次砸下来的馅饼不仅巨大，还是双层加料。
祝柏舟每次读《史记》，觉得自己能成为司马公笔下的“等”就是莫大荣幸，而现在，在这样考究的环境中，在这样极限还原的情境下，他可以参与自己年少的梦。
这就是他热爱自己职业的理由。
大哥二哥早夭，朱翊钧6岁正位东宫，成为皇太子，幼时师长管教严格，年少的万历勤学好问。
十岁，明穆宗崩，万历年启。
十年中兴，张居正勃勃雄心，前半政治改革，后五年经济改革。
故事便从万历八年，一条鞭法施行中的全国清丈土地运动中途开始。
首辅是绝对主角。
小皇帝一开始支持首辅改革时，秉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大刀阔斧，励精图治。严惩卖官鬻爵、尸位素餐的官场恶劣风气，人事效率急升。张居正清丈土地，至万历九年，历时三年，税田额增三百万顷。
政治格局相对安定，此时于经济上着力，欲毕其功于一役，然历代积弊过多，政改实行过程中不断触犯利益集团，且官僚体系腐朽烂透，张居正身处庙堂，民间实施实效不比预期的讯息的迟滞失实，首辅改革于不觉间力乏。
此间小皇帝对辅臣的感情也逐渐变质，对之前内阁之争的回忆，眼见老师暗中帮助冯保赶走高拱，朝堂暗流涌动，斗争不断，手段纷呈，毒辣者有，下作者众，青年万历不再唯师唯书，似乎也有青春期的叛逆作祟，此时的他望向从小敬重的老师，眼中满满的信任与尊敬消退。
十年雷厉风行，实际成果虽未达设想，却依旧斐然，然而首辅和皇帝的离心势不可挡，怀疑猜忌滋生，衷心或野心，一厢情愿或另有图谋，事实没有真相，两人冲突爆发，师生同陌人。
万历十年，张居正殁，改革破坏殆尽，反弹更甚。
主持万历三大征后，皇帝沉湎酒色，万历十七年，不再接见朝臣，三十年不踏出宫门一步，不见、不批、不讲、不郊、不庙。
祝柏舟就饰演至万历皇帝26岁的年纪。从十七岁到二十六岁，他一开始要清瘦，逸出少年气，之后改革阻滞至皆崩，满腔抱负受抑，雄心丧，热血凉，祝柏舟又得增胖，表现油腻虚浮、自暴自弃的颓丧。
当时祝柏舟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和殷华聊起角色时顺带一提。现在拍完回来，倒是嫌弃自己不好看了，常常嘟囔身材走形。
但殷华觉得挺好，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况且祝柏舟之前是很精瘦的体型，现在胖了一点还是还是普通人的体型。
而且殷华对身材没那么敏感啊。
但祝柏舟明显还是很介意，自从回来，殷华总时不时打量他，之前自己肯定美滋滋说几句浑话，现在心里难免打鼓。所以格外努力的控制饮食还加强运动。
为了晚上早点回来，殷华早上起得很早，做好早餐后，祝柏舟睡到一半也会起床，在餐桌上和他一起，等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