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孪生弟弟是MB》第70章


没事儿时,我喜欢爬上修车铺和加油站北边的一段残破的古长城上,抱膝坐在荒草丛生的破旧老青砖上,看将近秋天的西天夕阳如火如荼,看各种不知名的飞鸟开始往南方飞去,看秋去冬来雪花飘零,看春尽夏到野草疯长。
不知不觉,我在这种平凡的幸福中,已经呆了整整一年。
一年不算长,也不算短。可是在这里,这一年过得好快啊。
觉得来卜老板这里,还是昨天的事情。可的确是一年已经过去了。在这一年里,我的生命中只有卜老板,卜姨和他们的一双儿女。我学会了用五六斤重的粘满机油的扳手卸螺丝,学会了用一种叫做千斤顶的怪模怪样的东西,学会了冲完车后粗声大气地喊二十块二十块少一分也不行小本生意难着呢!
在这一年里,我像经历了一次洗脑,遗忘了好多的东西,那些不想去想的,竟然在脑海里真的当然无存了。我跟卜老板说过我要在这里学三四年,然后也开一间很小很脏勉强糊口但却很快乐的修车铺,娶个像卜姨一样的女人,生一双和他们的儿女一样的宝贝儿。卜姨就笑得合不拢嘴说那不成问题不成问题。
我的生活,平淡安宁,我用自私的逃避,找到了毕生最快乐的时光。
在这里,我快乐得近乎无知,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门前的那条公路叫什么名字,甚至连东西南北的基本方向都分辨不清。早上起来有时看见太阳从西方升起,有时从北方升起;晚上看夕阳有时太阳从南边落下,有时却在东方落下,连我最喜欢的那一抹远山也是忽东忽西的变位。
但是我从没有感到过迷失方向的失落感,反而觉得这种微妙的眩晕给我一种重生感,它像湿润丰厚的子宫,把我重新孕育,诞生出来一个记忆近乎空白的我。
我想我有可能一辈子不回退回到过去,一辈子甘心作为一个外来黑户在这里扎根,假如不是那天我在这个极僻远的地方碰上一个熟人。
那是2004年的10月20号,距我来北京已经一年零四个月。
那会儿正是中午,卜姨正在做饭,卜老板也因为没什么生意便和几个加油站的中年人在侃足球。我则领着卜老板的一对宝贝儿在公路边捡亮晶晶的小石子。
这时,远远跑来一辆红色桑塔纳,拐进了加油站,隔着车窗递出一张百元的红色钞票要加油。这时,附近的人都能听到里面一男一女在一直吵架。
只听得里面那个女的声音说: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结婚,我忍受了你这么些年,只指望有一天你能回心转意成个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忍来忍去你却把我我的结婚钻戒送人了。
里面那个男声音说:不是告诉你弄丢了吗,你要听我解释多少遍!
女的嚷道:多少遍都不行,事实就是事实,要不然,为什么他都走了一年多了你怎么还不和我结婚。当初搬家时你说两个月之内他不答应你,你就乖乖和我结婚从此再不提他一个字,现在都一年了,你也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吧!
那个男的不耐烦道你胡搅蛮缠什么,想吵架下去痛痛快快地吵,别耽误我洗车。
卜老板一听有生意,连忙喊小军小军(卜老板给我起的名字)快来,准备洗车了。
我忙从加油站边上的公路那里跑回修车铺,从墙上的木楔子那里摘下连着长橡胶管的水枪,等那辆红桑塔纳加完了油,拐弯停在修车铺门口。
彭的一下,驾座处的左门被踹开,一个头发长长、穿着件帅气的黑风衣的男子钻出来,一脸不耐烦。
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光滑,细腻,闪着健康的朱古力色。
我的天,竟然是安安。
我差点大叫出来。一霎间,丧失的记忆马上回来。回到安安身上停止了。这个让人着迷的男子。 
这时,另一侧钻出来一个穿红风衣的女孩子,赫然正是文静,只是她眉目间少了往日的温柔体贴,多了几分干练和飞扬跋扈,一头长长的酒红色的离子烫长发,在秋风中舞成一团火。
看什么看,洗车去阿!难道还等我自己洗不成?!安安不耐烦地冲我喊了声,转过身背对着我站立了,从黑风衣袋里掏出烟点上。我一愣,忙打开水枪,却忘记了水枪没对住车身,水枪湍急的水柱竟然冲他背后和后脑勺冲去,一下子将他冲出去老远趴在地上。等他爬起来,他已经成了一只掉在泥塘里的黑鸭子了。一身的泥浆和污水。
你干什么!文静一巴掌抽到我脸上,却忽然脱口而出:是你!
刚爬起来的脸色大变的安安正想如雷暴跳,但一刹那他似乎也意识了什么,不顾浑身泥搅水,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惊喜叫道:
玉宁!真的是你玉宁!
那边卜老板见出了事儿,早吓得腆着啤酒肚跑过来,别看他人肥腹胖,却跑得极利索,一转眼就站在我们面前了。只见他忙从衣袋里掏出烟来让安安:哟!对不住您这位老板,孩子人小手生不懂事儿,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接着他又转头骂我:小军,你丫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注意这水枪压力大容易出事儿你就是不听,今儿不是碰上这位老板大人大量,你就是陪上小命也赔不起人家这身衣裳阿你!说着他拿手钳住我的耳朵往铺子里拉。我明白卜老板是为我好,他想拉我进屋有什么事儿他要替我承担。
别走!安安喊了一声,卜老板更加把我往屋子里拉,边拉边说对不住您这位老板,这孩子不给他点家法他一辈子都这么毛毛糙糙成不了大器。
我要你放开他!安安又喊了一声,卜老板才停住手,我看见他眼神里有一抹无力保护我的无奈。
你叫他什么?!安安问卜老板。
小军阿!卜老板说。
安安走到我面前,他掏出一包湿面巾纸擦拭我脸上的泥浆:小军?你真的叫小军?
我说是,然后拉了拉我皱巴巴的夹克衫的衣角。
不,你撒谎,你是玉宁!安安抓住我的手,口气急切地说:你是玉宁,我不会认错人,你就是玉宁。
我说对不起,你真的认错人了。
文静忙在一边也对安安说哎认错人了,真的认错人了,咱认栽一回咱走吧。安安却一把甩开拉他的文静,尽量使自己平静语气,却仍然很颤抖地说:
“玉宁,我知道你不想回到我们的圈子,你想过你的平凡日子,可你这样一逃,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你!小玉,你还记得小玉吗,今年七月为了生你的孩子,难产死掉了。宁宁,你的双胞胎弟弟宁宁,他也快要死了,你难道真的就这么没心没肺地一个人躲在这里吗?你快乐吗,你忍心这样快乐吗?”
我嘴里忽然冒出来两个名字:亚宁?小玉?小玉!亚宁!
我盯着安安的眸子,第一次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37。轮回
虽然结局是注定的
可我们谁都没有预测到过程。
沦到两伤。
深陷的眼窝再看不到
爱过的痕迹。
上帝要杀一个人
必先使他疯狂。
然后蔑笑着将这一世的纠纷
推移到下一生。
原来轮回的海潮
生生不息。
当我听到秋明因飞机失事而圆寂的事儿后,我在他的花雨斋门口的古柳前坐着,一直到夜色彻底黑透。
秋明选择的那种爱,是世俗所不能容忍的,当他绝望时,他放弃了当代青年应走的常规的求学路子,而是隐身在晨钟暮鼓,以这种最原始最古老发方法逃避现实。可无论他怎样逃,他终究没能逃得过宿命。他的过人才识,他的出类的仪容,他的曾经的理想和梦想,都在飞机陨落的那一霎,化为乌有。连一捧舍利子也没有留下。
当夜,我离开相国寺,一个人沿着从开封到老家这段走得烂熟的路,九十多里地的路程,第一次用脚步走。出了喧闹的市区,眼前是漆黑的夜和灰的公路,也没有路灯,让人感觉到这是通往死亡或者幽冥的路子。偶尔一辆亮着车灯的运货卡车奔驰而过,扬起一阵看不见却极呛人的尘土。
这段路是我毕生难忘的。我麻木地沿着两旁是幽深深的杨树的乡间公路一直走,脑海中想起在北京时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或走或散或死或疯,现在我又陷入这样的囹圄。死亡在我周围歌唱。当我怕了情感的纠纷和生死的访问而从北京回到开封时,却发现在这里,这种令我发疯的情况反而比我在北京时更加暴烈。连这里都不能给我安宁和幸福,我又能往哪里去,为什么别人可以而我却没有权利去拥有一份平凡的幸福,不能让我有几个亲爱的长久的朋友?
不知过了多久,路过一个连夜施工的建筑工地,雪亮的探照灯和轰隆隆的拌浆机声让人有种崩溃的感觉。挨着一大堆石子那里,有一间小小的烟酒铺,铁皮窗子用一根竹竿撑起来,里面有几个人在摸麻将。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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