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第11章


最近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吃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碗豆浆,有时候是一个蛋糕,有时候忽然想嗑瓜子,这一天,我想吃冰淇淋。
我拿着那根五色的冰淇淋站在冬天的街头,吃得有滋有味。
许弋走到我的身后说:“这么冷的天,你应该注意身体。”
我吓了好大的一跳,转身看到他,他穿了一件有些夸张的棉衣,牛仔裤,没有背书包。眼睛里有很多的血丝,瘦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说:“孩子,要期末考了,你不能逃课。”
“有什么区别呢。”许弋说,“逃不逃都是一样。”
我把冰淇淋倒过来:“你别自暴自弃,忘掉过去,一切重新开始。”冰淇淋的汁,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像粘稠的眼泪。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固执地说,“爱一个人,怎么可以说忘就忘,你当初的那些疯狂呢,去哪里了?”
“我是没心的。”
“胡说!”他血红着眼睛呵斥我。
我笑笑,抬起头,把剩下的冰淇淋一口含进嘴里,冲他做一个BYEBYE的手势,大步向前走去。
他垂头丧气:“忘记你我做不到!”
我狠下心,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再跟上来。走过街角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孤零零地站在冬日的街头,显得沉重,落寞,有种大气不敢出的绝望。宽大的棉衣垮下来,是他飞不起来的翅膀。
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张漾的短消息。
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看了一下手表,接近晚上六点,黄昏已经来了,冬天的天黑得飞快,我到达“老地方”的时候,幕色已经完全地降临。我看到他靠在那里,他没有抽烟,而是玩他的手机。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跟我做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
“跟哪个妹妹发短信呢?”我靠近他,试图去看他的手机。
他并没有把手机拿开,我发现那是一台新的手机,三星的,新款,很气派。
我把风衣拉起来,背靠着他,低声说:“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吧,亲爱的,你有空怎么不去我家哩?”
“今晚夜自修要考物理,我只有十五分钟。”他用一只手把我的身子扳过去,开始吻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下我们亲吻的画面。我的眼睛瞟到他的所作所为,嘻嘻笑起来,他放开我一些些,低声命令:“专心点!”
可是我没法专心,我又开始感觉到不能控制的恶心。我推开他,蹲在路边,努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他也迅速蹲下,问我:“你怎么搞的?难道还没有去做掉?”
上帝保佑,我感觉好受多了。
我站起身来,故做轻松地说:“没事,我只是有点感冒而已。”
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大声喊:“我都说没事啦。”
“黎吧啦。”他用手机指着我,“你要敢骗我,你知道后果吗?”
我软软地靠在墙上,微笑着说:“你是要杀了我吗?我倒真希望你杀了我。”
“你别骗我,我现在不相信你。”他开始变得激动,“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如果激怒了会怎么样呢?”我也开始为他的不信任变得愤怒起来,冷笑着说:“我倒真是想试试看呢,是骂呢,还是打呢?还是跟我说分手呢?”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走近我,捏着我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怕人,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识相地没有吱声。
我在等他冷静下去。
“你回答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做掉?不许撒谎!”
“没有。”我说。
“再说一次,说大声一点,我没有听见。”
“没有!”我大声地说。
“你这个疯狂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把我按到墙边,开始用膝盖来撞击我的身子,一下,两下,三下……他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我疼得不能呼吸,忘记了尖叫,只能张开嘴死死地咬住他的胳膊。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用力推开了张漾。
我定神一看,是小耳朵!
她推开张漾后,伸开双臂站到我面前,护住我。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害怕,她在发抖,但是她勇敢地站在我面前,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坚决地,不离开。
“滚开!”我朝着张漾大喊,我真怕他会伤害小耳朵。
见到有陌生人出现,张漾开始感到害怕,他后退,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你试试,不把它弄掉我不会放过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颓唐地从墙上滑下,捂着腹部跪到地上。
我的小耳朵,噢,谢谢你。
那晚,是这个应该还算是陌生的叫做小耳朵的女生把我送回了家。她温暖的小手牵着我,带我走过这个让我伤心伤肝的小城,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定。
疼痛,也奇怪地被她手心中传来的温暖所稀释。
那晚,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李珥。
耳朵的耳加个王字旁。
吧啦吧啦4
在她替我擦药的时候,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她,我实在控制不住地想找一个人说说话。在我的心里,她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我相信,她不会背叛我。而且,就算是她背叛我,我也愿意不去怪罪她。我生性里所有善良的东西都被这个叫做小耳朵的小姑娘无限地激活,让我变得比在爱情里还要柔情似水,我没法形容这种感觉,但它让我感到幸福,所以我愿意先享受了再说。
上帝做证,我,多么,寂寞。
那夜,我目送她离开,那么弱小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我担心她会害怕。但我实在没力气再去送她,她回头朝我微笑了一下,那微笑像星光一样的亮堂。我靠在门上,朝着她做一个飞吻,她的脸红了,把两只手合起来,放在太阳穴边,做一个睡觉的手势示意我早点休息,就转身走掉了。我有些发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远方。
老太婆今天的牌局结束得早得离奇,她端了一杯茶,也在探头探脑地往外望,好奇地问我:“她是天中的?”
我没理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没有想到那晚张漾会来。
那是十二点。我没有睡着,窗户那里有动静。我跳起来,打开窗,看到他。
我们隔着一扇窗站着,冬天的风刺骨地穿进来。我看着他,没有让他进来,他也不动。终于,我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地低头认错。
对象觉到他的颤抖,还有他内心的恐惧,“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吧啦,你要记住,我是真的爱你的,我是最爱你的,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有感觉的女生。”
“那么,好吧。”我败下阵来,“我明天就去县里的医院,解决。”
“我也不想的。”张漾说,“但我们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我会和你牵着他们的手在巴黎的街头散步,给我时间,我会给你幸福。”
“要多久?”我问他。
“你愿意等我多久?”他狡猾地反问我。
“一辈子。”我毫不犹豫地说。说完后,我被自己的豪言壮语逗得咯咯笑起来。他有些紧张地问我:“你笑什么?”
我实话实说:“我笑自己变成了以前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没骨气的女人呀!”
他搂紧了我。冰冷的双足贴着我的。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好像睡着了,甚至有了轻轻的鼾声,我没有喊醒他让他离开,而是把手机的闹钟调到了清晨六点。我要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枕边最爱的人。
我要是他最爱的人。
一辈子最爱的人。
这是必须。
102路公交车,终点站一直通到县城里的医院。
这里离市里大约有一小时的车程,两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一次是陪我表哥的一个女朋友来这里做人流。表哥给了我两千块钱,把一个叽叽喳喳的倒霉女孩塞到我手里。那个女孩比我还要小一岁,她一路上都满不在乎地嚼着口香糖,跟我说她和表哥之间很多无聊的细节。包括我表哥如何跟她调情,以及她在露台上替我表哥洗衣服刷拖鞋差点掉下去之类的童话故事,她的手指甲尖尖的,一看就不是那种做事的人。而且我也知道我表哥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他看中的,也许只是她的年轻和不懂事而已。
县医院肮脏极了,护士的脸呆板极了。我记得她满不在乎在嚼着口香糖进了手术室,好像还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可是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换了一个人,脸色苍白,站都站不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是如何紧紧地揪住我的衣服领子,气若游丝地对我说:“我想杀了你表哥。”
如今,旧地重游。
我独自而来,我没有人的衣服领子可以揪,我只有我自己。
我也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朝着医院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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