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蝶之央楠篇》第16章


晨曦赶着自家的羊往圈子去后,扛着跟细长的棍子就向家跑去。他的家跟草原中一般的牧民一样,是一个大大的白色帐篷。远远就看见帐篷上方炊烟袅袅,晨曦的心情是满足而愉快的,想着今天自家阿妈的酥烤羊肉,自己最喜欢的羊骨汤,晨曦不由加快了脚步。
白色帐篷上的炊烟越来越粗,最后变成了赤红的火光。那里传来的不是熟悉的羊肉香味,而是烧焦了东西的腐臭。晨曦的心提了上来,心脏跳动的声音居然清晰可闻,脚步更快,更快,最后变成了狂奔,然后他看见,那个家,烧起的冲天的鲜红艳丽,比天边那乌金坠落的瑰丽更加妖娆而绝望。
晨曦躲在了晾着被褥的架子后,那被褥还是昨日他和阿妈一起洗的,有淡淡的青草味。可是昨日还笑得慈祥的阿妈,现在成了眼前那只草原狼嘴下的一堆腐肉。早上出去赶羊时,阿爸爽朗的笑着说明日教他骑马,“我的儿子怎么可以不会骑马!来,晨曦,你爸我可是好手啊!”那句夹着笑的话还犹在耳边,可是那个被自己视作骄傲的阿爸成了堆在一旁的残肢,总笑得爽朗的脸变成血肉模糊的一片。地上周围都是血,或者有的是阿妈的,有的是阿爸的,有的是死掉的几条草原狼的,晨曦他不知道。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七八条草原狼嗜着他阿妈的肉,饮着他阿爸的血。他甚至怕得哭不出来,喉咙堵得难受,连叫声都是嘶哑而绝望的。张开嘴,只吐出了一个音节,竟也微弱得像是蚊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离他最近的一条狼闻到了气味,绿光幽幽的眸子盯着他慢慢靠近。晨曦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满眼都是血,粉红的,鲜红的,黑红的,瑰红的……满眼都是狰狞的白骨,细碎的残肉。动不了,根本动不了,尽管心里不住地叫着:逃啊,快逃啊!可是双腿却像被什么攫住了,粘在地上无法移动一步。那狼张着还附着鲜血的大嘴,一阵腥臭腐肉味迎面向他扑来,他看见了它的牙齿上还残留着粉色的碎肉片,顿时晨曦脑中一片空白,竟可笑地想着,那碎肉究竟是阿妈的,还是阿爸的呢……
问讯而来的牧民拿着锄头弓箭,秉着火把来了,狼群寡不敌众,留下了几具尸体后剩余的几条带着伤逃了。牧民们为这些狼只是普通的狼而有些松口气。然后灭火,收拾尸体。由始至终晨曦都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家变成了一摊黑灰。甚至在牧民抬走他父母的尸体时也没有什么反应。有的牧民好心过来告诉他事情的经过:最近有狼群袭击已经多次了,这天他父母不幸遇上,而他阿妈刚生了火没人控制,就烧了帐篷……
晨曦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有人抬着具狼的尸体从他面前经过,他突然发疯似的爬起来,抢过身边的人的锄头,扑上去撞开了抬着尸体的牧民,几近疯狂的不断用锄头砸向那具凉尸,干涸的眼中终于流出了泪,和着溅到脸上的狼血模糊了他稚嫩的童年。
他的童年已经结束了,结束在火光潋滟的那一刹那。
然后过了两年。
留荆门的大堂内,师尊面容慈祥:“你叫什么?为什么想学武?”
堂下少年笑容爽朗胜阳:“我叫晨曦,我想保护重要的人,我不想再次在失去重要的人时感到无力……”
第十四章 狐妖初现
一线曙光撕破了夜神秘的面纱,天明终究是来了。旭日初升,混合了金色的橙红也把兽原的绿渲染了个遍,本来应该是幻彩般迷人的早晨,偏偏因营帐前已经凝固的血肉而变得诡异惊栗。黑夜有时给予人的是无忌惮的奇异的安全感,因为看不见,不知道,就能无畏。而当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下后,昨夜的激战痕迹、遍地的尸肉清晰映入眼瞳,背景一片的灿烂就化作了修罗地狱的翻滚血腥,眼前霎然就是杀戮的残景,朦胧间,有不甘的冤魂在嘶骂,吓得烟火赶紧把伸出帐篷的头缩回去,拼命摇头想甩掉自己的幻觉。只是,眼睛真切看到了的血红总是在眼前飘动,刺激着这个单纯的兽原少女尚且年幼的心灵。
昨夜突然出现的土狼让这个小团队失去了前进的可能。几个人不同程度的伤害不是一时可以痊愈的,更何况是在这没有经过治疗的情况下。楚云凌的伤势最重,简单包扎的伤口发了炎让他一整夜高烧不退,晨曦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照看着他的二师兄还没合过眼。可是烟火却不像之前一样喜欢靠着他了,晨曦那疯狂的样子烟火很难忘记,或者根本忘记不了,心里不自觉滋生的恐惧感怕是连烟火自己也不察觉。秦柯织的是内伤,难以判断轻重,不断呕出的血浸了他黑袍的大半,干了的血迹在那单调的袍子上渲出一浑一浑的绛红纹理,然后刚呕出的湿红又打散了原来的痕迹,重新编出了邪魅的图案。好不容易他不再吐血,古商儿缠了几层布条的手才得以休息,可是之前忙碌地檫血、浸水和扭毛巾让她的虎口刺痛得难受,隐隐渗出缠布的血滴令烟火手忙脚乱了一阵。毕竟没有经过什么世面,不像古商儿从小就习惯了受伤,烟火对这的紧张让她不由自主地双手颤抖,同样颤抖着的当然还有她眼中的泪光,兽原人的开朗大方此时已经无法用来形容烟火了吧。
“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路会有……有土狼出……出现,我不知道土狼是……不是……啊……是那个土狼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那个,之前也走过这路……明明没有发生过……没见过有土狼……是这样……”终于鼓起勇气准备为自己的带路失误作出解释的烟火明显已经因为紧张、自责以及抽噎的关系语无伦次了,不过也亏那晨曦能理解那段莫名其妙的话,转而安慰起烟火来:“没事,意外就是因为是意料之外才出现的,而这次就是个意外而已。”说完还习惯性地想拍拍烟火的背——这是他一路上和烟火聊天养成的习惯,手举到一半,看到烟火的身子往外轻轻缩了缩,心中叹了口气,把手垂了下去,脸上安慰的温和笑颜有些苦涩。
古商儿一向对别人的情绪比较迟钝,毫无自觉地打破尴尬的气氛:“好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首先,我觉得,现在凌师兄这样子,秦哥哥又不住地吐血,虽然现在情况稳定了些,可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总是楚云凌作出领导姿态,晨曦和古商儿不知不觉都有些依赖这位冰冷却令人安心的师兄的安排,但并不代表在历练中磨练出来的种种能力会就此丧失。古商儿不是温室中的花儿,晨曦就更不是,作为一个武者,就算性格如何都不能太娇弱,留荆门的弟子不是学着好玩的,他们清楚认识到学武是为了让路好走些,当然也会为这训练着自己必要的能力,一切,只想存在得更容易罢了。
“前进是不可能,那如果回头也很困难啊。”晨曦脸上难得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凌师兄受了伤昏迷,他就是这里最大的支柱了,“不过他们的伤也不容我们攀山涉水地到渊泽才治,回去治的话只要一天路程,困难是困难,总比继续路程好,而且二师兄的样子不能拖了。”
烟火插不上嘴,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溜进帐篷来的日光。日渐升高,外面能听到鸟嘶哑的叫声,那应该,是食尸的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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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回头走时,晨曦理所当然地背起了仍然未醒的楚云凌,而秦柯织就在古商儿的搀扶下慢慢移步。晨曦不时偷偷向后瞥一眼,总看到烟火沉默的脸和秦柯织依旧半敛的懒散样子。晨曦心中其实是很震惊的,看到那个看似懒惰实质淡漠的秦师弟突然为一个还不熟悉的人挨了一下,顿时从前对他的看法颠覆了去。总以为秦柯织是个冷情的人,周身会有一点淡淡的疏离感,即使外貌怎样出色,平时也常露笑颜,也总可在那玉瓷般的容颜下找到一点无情炎凉的痕迹。与楚云凌彻头彻尾的淡漠不同,秦柯织的冷是不易察觉的,那习惯性的掩藏会令他里外不一,可是晨曦是个敏感细腻的人,也许与他骄阳似的性子不符,可是秦柯织挡在烟火前的身影让他首次怀疑自己的感觉,可能,这个秦师弟是比较难理解的人吧,他这样跟自己说,看向秦柯织的眼神比从前多了些什么。
古商儿出奇地则没有胡思乱想了一把。她走几步就要扭头去瞧下秦柯织的情况,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单纯的着急和担心。星眸中有暗光溢过,秀眉颦蹙,袅娜倩影少了种惬意的风情,倒添了些火气,霎像高不可及的傲雪红梅,自然是让人眼光又是一亮。烟火本来就极崇拜这美丽又厉害的姐姐,现在随意看过去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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