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梦》第42章


“轰”地一声,车玻璃应声而碎,警报开始疯狂地叫喊,黎峥站在车前,像个偏执狂病人,四面的玻璃一个个打碎,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左手的血像水一样濡湿了白毛巾,滴答,滴答,一如贺从容捏碎茶杯。
左手白毛巾上染上殷红,毛巾外层还竖立着细碎的玻璃渣,每一次发力,裹在外面的玻璃渣就往手背里深一寸,黎峥不包扎,也不做任何补救措施,就任由血一直流,又折返门诊大楼,路上看见这个黑西装的男人像看一个疯子,白衬衫上一片血污,唇色发白,左手一路扎着白毛巾,染得一片血红。
像从凶杀案现场走出的罪犯。
“你……”
“你哥没事了,人在里面。”
医生瞥了一眼,发现这个“弟弟”把左手弄得全是血,立马拦住了他:
“你这样伤口会感染,去包扎一下……”
医生本是好意,没想到直接被黎峥无视,他裹着白毛巾,径直走进了病房。
他看见了贺从容,右手缠着绷带,坐在椅子上,除了脸上没有血色,其他一切如常。
贺从容看着地面,一道高大的人影落在面前,他抬头,像诀别,细细凝视这个男人——今天的黎峥格外吸引他,那身西装像为他量身定制,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看起来比往日多了三分气场,这个男人,今日盛装打扮不过是来炫耀,炫耀他的胜利,炫耀他将自己彻底玩弄在鼓掌之间。
没错,这场仗,是他输了。
他不想再看黎峥一眼,别开脸看向窗外,却突然触及到他还在滴血的左手,上面扎满了玻璃渣,心头一颤。
“对不起。”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到如今,一句对不起已经为时已晚。贺从容没有回应,坐在那儿像死过一回。黎峥不敢擅动,只好缓缓蹲下,想去握贺从容的手,他的指尖还未触及到贺从容的手背,就被贺从容狠狠地甩开:
“你走。”
“我不想看见你。”
黎峥蹲在那儿,迟迟未肯站起来,他凝视贺从容决绝的侧脸,笑得一脸苦涩:
“好,我走。”
他左手还在滴血,温热的血液“啪嗒”一声滴在贺从容白‘皙的手背上,贺从容没动,只是微微一颤,那高大的声影再次退离他,声线依旧那样温柔:
“照顾好自己。”
平静之下的暗涌彻底淹没无尽勾连的两人,不仅性格、血缘,连伤害自己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黎峥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样脆弱,他右手抚上自己的眼眶,昂首阔步朝外走,仰头叹气时尽量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他的眼角早就红了,可是他不能哭,他有什么资格哭,在贺从容眼里,他才是彻头彻尾的侩子手。
坐在病室里的贺从容终是忍不住了,他连黎峥的血都舍不得擦去,泪水奔涌而出,他没有发出哭声,只是坐在原地,无声流泪,仰首看向天花板,从屋外照进的阳光是那么温暖,可今日,他注定要与最爱的人两败俱伤,互相伤害。
他一个劲地说服自己,可不论如何他都舍不得骂黎峥一句,就在刚才,他险些心软原谅黎峥。
贺从容啊贺从容,你何其糊涂,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你竟然还想原谅他。
心痛得像被剐了一块肉,贺从容抖得如同筛糠,右手虎口的伤未愈,疼得他整条胳膊发麻,黎峥弄伤了他的左手,是在赎罪吗?这种赎罪方式倒像他的风格,可现在再怎么赎罪都于事无补,不过徒增伤痕罢了。每个人都在彼此的身上划下一道口子,比谁伤得更深。
说出去让人笑话,他贺从容,居然跟自己的亲弟弟上床,谈恋爱,秀恩爱。
那些合影、定位,配图、文字,简直比段子还好笑、还讽刺,生生刺穿贺从容最高傲的自尊。
他闭上了眼睛,又哭又笑,已然疯了。
“贺从容吗,你可以离开医院了。”
护士站在门口敲了门,看向那个长相出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转过来脸时,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背后多出一道光晕,那双眼眸浸满湿意,两颊挂着泪水,笑得却灿烂夺目:
“好。”
护士一时看愣了神。
黎峥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左手的伤疤还在,四处还残留贺从容的痕迹,他蜷缩在墙角,绷带不缠,灯也不开,把冰箱里所有剩下的酒都拿出来喝,将音响开到最大,听贺从容最喜欢的歌,眼泪憋不住了,啪嗒啪嗒地混着酒,灌入喉咙。
他喃喃地哼着,叫着贺从容的名字,柔情千丈,蕴含这世间所有的温暖,比酒醇厚,比江绵长,他喝多了,眼前凭空多出一个人来,贺从容站在他面前,朝他敞开怀抱,他也呆愣愣地去了,直冲那处去,口中叫着他的名字,一声声对不起,抱歉,我爱你,原谅我,胡言乱语地瞎说着。
“砰——”
他的头直接撞上了墙,那虚幻的人影不过是卧室旁边的一堵墙,黎峥笑了,笑得撕心裂肺,他想起那次,分班之后,跟贺从容第一次闹矛盾,也是最后一次闹矛盾。
费承找人砸了他们家的店,超市被砸得一塌糊涂,母亲痛哭,贺海峰解决不了问题,只好停业整顿,他又差人专门闹事,跑到学校散布谣言,败坏母亲的名声,说他是哪个高官的私生子,不然怎么可能上崇外。
那时候年少轻狂,黎峥气冲冲地跑到B班,把贺从容喊了出来,贺从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笑意盈盈地望向他,以为他要给自己什么惊喜。
后来,黎峥回过劲才想起来,那天是贺从容的生日。
他跑去跟贺从容理论,说这些事肯定是他干的,没有人知道他家的店在哪里,除了贺从容。贺从容的脸逐渐变冷,一再地强调: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黎峥那天也昏了头,两个人吵得天翻地覆。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黎峥永远忘不了那天贺从容的眼神,像被最信任之人捅了一刀,虽然痛苦却要把这口血咽下去,他拎起自己的衣领,脸几乎贴在他的鼻尖上:
“黎峥,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黎峥又哭又笑,头抵在墙上,疯魔似地把唇贴在墙上,冰凉的墙恍若贺从容的唇,他仅仅这么贴着,热泪便不停涌出,他考上大学以后积极锻炼,成了校篮球队的主力,每次传球的影子都是他眼眸中倒映的贺从容。他仰头,用拳头重重地锤击胸口,想把胸口郁结的一团气打散,可惜他越用力,越是喘不上气,左手的伤口再次裂开,黎峥感受不到痛,又灌了口酒,彻底倒在床边,看着酒瓶自言自语道:
“因为喜欢你,才活成你的样子。”
“黎峥,你真他妈恶心。”
贺从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家,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两个小时呆,脑子里一片空白,早上跌到的地方隐隐作痛,直到一条短信发过来,他才回过神来:
“今天没有让你跟黎峥好好聊聊,休息好了,等大后天回来一起吃个家庭餐。”
贺从容快要疯了,他冷笑一声,贺海峰这个老狐狸,临死还不得安生。
他怎么可能再跟黎峥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他把手机重重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恨不得此刻就人间蒸发。
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黎峥说他高中退学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么现在为什么又要接近他,那些拥抱、吻、缠绵,难道都是演出来给他看的么?贺从容不敢想,一旦细想,便觉黎峥太过恐怖,他把真心交给他,却被狠狠扔在地上,踩了个粉碎。
弟弟,哥哥……
毫无征兆地笑起来,原来是他蠢,黎峥早就告诉他了。贺从容笑得虎口发震,眼泪不停滴落,咳得要把肺吐出来,黎峥怎么能……怎么能如此愚弄他……贺从容发觉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个傻‘逼,被黎峥放在手里来回玩弄。
他到底为什么还要道歉?直接在他面前昂首宣示胜利不是更好吗?何必要求得他的原谅,还想继续跟他上床?保持炮友关系?
他们俩是兄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怎么可以继续下去……两个人已经犯了大忌,这是乱伦,如果让贺海峰知道……贺从容笑了起来,贺海峰还剩一口,就剩这一口气,如果他告诉贺海峰,他最爱女人生的孩子跟他贺从容睡在一张床上……
那可以直接宣读遗产分割清单,他也不用再去看黎峥那张肖似贺海峰的脸。贺从容决定这么做了,可是这么做只能伤害贺海峰,却丝毫不影响黎峥。黎峥呢,费承对他说过“黎峥对于你而言,是特别的”,他一个个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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