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暂时不住,那个位置也应该是他的。
大家各自安顿之后,媚娘又准备了午饭,熬了姜汤,吃过、用过之后,梦初晓陪着落尘回到了他的房间,她知道,他有太多的话需要找个人诉说,而她是他唯一的人选。媚娘、乌海和墨玉都回房避开了。
落尘脱掉鞋子靠在了床上,灰暗哀伤的眼神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一个有着父亲般情感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被砍头,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梦初晓庆幸自己在今天见到了他,他可以在自己面前痛哭,不至于把一腔的哀痛积压在心底。
他拍拍床沿,“离我近点,行吗?”
梦初晓心里收紧,他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完全是一个失去了翅膀的雄鹰,萎靡而且凄凉。
给他倒了杯热茶,她靠近他坐下,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一只手,他的手如同萧楚的那般冰凉。双手捂住,“想要说什么,你就说吧。”在这一刻,她愿意抚慰他,愿意让他依靠。
他身子倾斜了一下,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祥伯替我去死!他代替了我!”他嘶哑地说。梦初晓轻柔地抚摸他那只手,安抚地等着他的话。
“我发现了和我家有关的事,那些事出自现在的将军府,我潜进去探听,太久没回去,祥伯出来找我,碰见了他多年前的对头,知道他底细的对头。那人知道祥伯曾经是我父亲的人。”他干脆放平了身子,躺在了她的腿上。手依旧被她握着。
“那个人是现在护国将军家的门客,他向将军报告了祥伯的底细,将军报告了皇上,说祥伯是我落家遗留下的余孽。不知道祥伯这样的一个小人物怎么会触怒皇上,他居然派出御林军围捕祥伯。他只在将军府的一个屋顶给我留了撤离的暗号,就引着御林军在城里绕圈。”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滴出了晶莹的泪,梦初晓伸出手指给他擦拭,他反手握住了她,把她的手放在下颌上。
“我脱身之后,他把随身的一些东西藏在了一个地方,又给墨玉留了暗记,墨玉在天亮的时候找到了那些东西,他赶来和我会和的时候,祥伯被塞进了囚车。”他把脸埋进她的小手里开始无声地恸哭。
她轻拍着他的背,强忍着啜泣,任由泪水在脸上横流。
“他们根本没有提审他,只是确认一下他的身份,就直接押到临时的法场。我要救他,墨玉塞给了我那包东西,祥伯用各种药材画了一幅画,告诉我,我落家三百多口的人命都牵系在我的身上;他还告诉我,已经有人埋伏在法场等待杀尽他的余党;他告诉我,祥婶交给我照顾,你交给我照顾。”他突然蜷起了手脚,身子抽搐。
她翻身上床,拉开他的手脚,使劲地伸展着他的四肢,“落尘,落尘,放松,放松!”她尽力地舒展他的肌肉,“好,我们慢慢说。”开解着他,诱导着他。许久,他的四肢开始柔软起来。她坐下来,重新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落尘,休息一下,一会儿再说。”
他听话地躺着,拉过她的手,含在唇边,她感到他的呼吸慢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觉得他要憋闷过去了。腾下来的那只手按在他的胸口,轻柔地给他按摩。
他长出了口气,“祥伯信你,他说你会回来,他说你不会有事。”梦初晓把头垂在他的肩上,哭着说,“我本来想回来给他定骨的。”
落尘含混地“嗯”了一声,接着说,“他这段时间一直研究你的秀术,他的身体保持得很好,他的背也是在今天,在法场才开始弯的,他就是个好玩的老头,他们却不肯放过他,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笑声里满含着怨怒和悲愤,“为什么,为什么是当今皇上想要落家人的命?为什么护国将军护不住自己的家?”他狂暴地吼叫,声音雷鸣般地冲进了雨幕,墨玉、乌海和媚娘晃动着的身影急速地蹿进了屋里,梦初晓搂住了他的头……
122章去收尸
晚上,雨终于停了。落尘吼过以后昏沉沉地睡了。梦初晓几次要离开回自己的房间去,每次落尘都会在不安中拉住她不放,无奈,她只好留下来陪他。墨玉不忍心看到她这么辛苦,想了好几个办法来代替她,结果都因为惊醒了落尘而告终。梦初晓最后对墨玉和乌海摆摆手,“算了,今天我陪着他吧。你们也好跟我讲讲我离开之后的事。”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墨玉还是那么殷勤,帮着媚娘准备了茶点,又给梦初晓找了枕头靠在身后,他才肯坐在乌海的身边。乌海开始给梦初晓和媚娘讲述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当他们发现梦初晓失踪了以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媚娘,再看媚娘也跟着不见了,当时最为担心的就是梦初晓被媚娘给劫走了。乌海说到这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看看一旁的媚娘,媚娘不介意地摇了一下头,“换做是我,也会这么想的。”
乌海这才踏实地接着往下说。后来他们发现后院的苇荡有人走过的痕迹,还发现地面上有裂痕,祥伯就想到可能是梦初晓掉进了地裂缝里。于是,落尘就带着乌海和墨玉沿着那道裂痕留下的微弱痕迹一路寻找,直到梦初晓她们回到地面的那个地方,观察了那里的情况之后,落尘肯定梦初晓和媚娘还活着,兴奋的同时就循着她们的足迹找,当找到那个瀑布边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更多的足迹,并且失去了梦初晓和媚娘的迹象。开始还冷静的落尘,吩咐着墨玉和乌海分成三路进林子里去找,结果找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找到。这之后,落尘变得盲目,他在森林里成伞状向外搜索,近乎百里都搜遍了,一无所获之后,他发疯地带着墨玉和乌海跑回苇荡去找祥伯。祥伯仔细地分析他们带回来的信息,最后他只告诉落尘一句话,他信梦初晓,他相信她会回来。乌海说,急躁的落尘在祥伯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大人给的一个承诺,乖乖地回屋睡觉,只是他一直把梦初晓的那包宝贝放在身边,似乎梦初晓为了那些宝贝也会回来一样。
“他只听祥伯的话。”乌海说完之后,墨玉在一旁低声地嘀咕了一句。
大家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落尘的身上,他还在昏睡,偶尔会耸动双肩。
“祥婶没有跟你们来吗?”梦初晓打断他们的沉默。
“她还在苇荡那等,等我们回去。”墨玉低垂着头哭了。
“我和媚娘这两个月经历的事以后会慢慢地跟你们说。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没办法给你们通信,何况,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回那里的路。眼下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把祥伯的尸首收回来?”梦初晓一想到祥伯那颗滚在雨水里的头颅心就揪着疼。
“夜深的时候,我去。”乌海含着泪说。
“官府的人不会在那守着吧?”梦初晓担心地问。
“先去看看情况再说,不管怎样,我都要把祥伯带回家。”墨玉骨子里的男人气质又发挥了。
“我觉得,你们这么去都不安全,不如我去看看,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来往城里城外没人会注意,看好了以后你们再去。”
“不行!”乌海和墨玉齐声制止。
梦初晓瞪着他们,“怎么不行?只有这样,危险最小。”
“我和小姐一块去。”媚娘说。
乌海和墨玉还是摇头,“你们刚回来,不能再出意外。祥伯没了,小姐再有什么的话,二公子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心安了。”墨玉担忧地看着床上的落尘,这会儿,他渐渐地睡熟了,梦初晓已经把手抽了出来。
“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出城去,顺道看看,我又不去收尸,他们还能拿我怎么着?”
乌海看看墨玉,“不然,我们在暗中保护你吧?”
梦初晓摇头,“那样更危险。”
乌海惭愧地说,“这我也知道,可是不放心你去。”
“一定没事,只是探路。就这么订了,我和媚娘去,再不走城门该关了。”
媚娘拿了件披风给梦初晓,“夜凉了。”
“我也去吧,不然谁给你们驾车?”乌海站起来。
几个人对望,是啊,让媚娘一个女孩子驾车怪怪的。
看到大家没反对,乌海出门去准备了,梦初晓在他身后嘱咐,“你去可以,但是要听我的,不许冲动。”
“知道!”
“墨玉,你在家照顾落尘,他如果醒了你想办法稳住他,别让他去找我们。”梦初晓嘱咐墨玉,墨玉却忐忑地看着她,“小姐,你一定小心!”
“知道!为了我们的墨玉,我也会加倍小心的。”她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
墨玉居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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