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楼琴瑟起》第55章

有请，再不情愿也还是得来。于是顾晓楼就这么不知所为的站在老佛爷的办公桌前，等着她老人家忙完了做指示。
在盖完最后一个章子之后，主任终于皱着眉抬起了头，见是顾晓楼，神情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递过来，语气平板：“第二批公费毕业交换去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名额，经过全面的考察，系里决定你为其中之一，表格里的信息尽快填好，三天内交给我。”
顾晓楼愣在原地，交换……哥伦比亚……这……是什么情况？她一时呆住，竟忘记了伸手去接老佛爷的表格。半天没人反应，女主任冷起眉梢，有些不悦地盯着呆滞的顾晓楼：“只是交换出国，又不是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不至于兴奋成这样。拿了表格快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顾晓楼“哦”了一声接过，移步转身机械地往外走，脑子里一时见闪过很多事。没错，交换，第一批名单下来之后，她也填了申请表，那时秦浅还没有回来，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想着尽可能地去到离他更近的地方，也许有一天，可以与他在异乡重逢。可是如今，他却已经回来。
她应该立刻推拒的，他们刚刚在一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浅正在多么用心地经营和筹备着他们的未来。可是……UBC，全球排名50位的顶级大学，世界上最适宜人类居住的温哥华，绵延的海岸线，山脉，森林，海洋，沙滩……百年来培养了各个专业难以计数的顶级人才。顾晓楼本来对这所学校没有太多了解，只是那次听萧飒她们说了才去查找了相关的资料。对这么一个地方，相信没有人是不向往的，顾晓楼的心里渐渐也不免有了些期待，更何况，也许那里，还能离秦浅更近些。
造物弄人，有些重要的人，在她最不想失去的时候离开，而有些重要的东西，又在她最不想得到的时候到来。此时此刻，手捧着这份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想，顾晓楼心里千头万绪乱成一团，但盘根纠结之下最深的愿望，却是……她不能离开。
冲动永远都是一瞬间的事，顾晓楼忽然转身，对着已经又开始埋头工作的女主任道：“主任，我……不想去，能不能请你们再寻找更为合适的同学？”
这回女主任倒是立刻就抬起了头，黑框眼镜下是明显的震惊，可也只是一瞬，她锐利的眼镜盯着这位誉满中文系的才女，淡淡吐出两个字：“理由。”
顾晓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隔了几秒钟，她清亮的眼眸直直地对上中年的女人，手掌下意识地捏紧：“因为，我已经有了无法离开的理由。”
女主任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执拗的女孩子，眼波微动。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系主任扶了扶眼镜，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子，良久之后，音调维扬：“爱情？”
顾晓楼没有否认，只是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沉默不语。
女主任终年积雪的面容上却有了几缕笑容，这让她身上冷肃的气息淡下去了几分，顾晓楼诧异，却听女主任淡淡地道：“爱情，自然是每个女人毕生的向往，甚至，还可以成为有的女性一生的追求。我也年轻过，你所经历的我都经历过，你现在的想法我也都明白。可是，你不妨试想一下，二十年后，你已不再拥有现在这样年轻好看的容颜，你的皮肤开始松弛，性格变得烦躁抑郁。此时你和你的爱人之间早已平淡如水，子女的成绩也不理想。生活中所有的事都压在你身上，于是有时候你忍不住会想，二十年前，曾有一个机会，一个也许能改变你一生的机会，而它并不需要很长时间，只是两年，七百三十天，一万七千五百个小时，可是你偏偏放弃了，就为了眼前这种味同嚼蜡的生活，你觉得，为了眼前这个不懂得尊重你理想的男人，你觉得，值得吗？”
女主任的目光直直地扫过来，顾晓楼被这段话惊住，甚至连张口都忘记了。她承认她有些害怕，害怕真的会有她说的那一天，可害怕背后，尽管藏得很深，可是顾晓楼还是不得不承认，那颗她以为坚固的心，却被她的话，击碎了一个角。
对于顾晓楼的反应，女主任明显是满意的，她的表情又恢复到刚刚的一丝不苟：“顶级的学术水平，顶级的专业设置，顶级的专家学者，顶级的教学环境。我给你三天时间做一个虚伪的思想斗争，然后，”淡淡的目光直扫过来，直直地看向顾晓楼，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sayyes。”
书中岁月容易过，魂不守舍地在图书馆游荡了整整一下午，又在加拿大人文地理类书籍前停留了两小时之后，顾晓楼沮丧地发现今日的图书馆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给她宁静和安恬，而是让她心里的那团麻纠缠的更加烦乱。她冷冷地站在大大的木质书架前出神，就连身旁来了人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那人明显败给了她的魂游天外，顾晓楼才被一抹熟悉的温暖唤醒。她转过头，秦浅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臂轻轻环住她，似有若无的清茶气息萦绕在她鼻尖，她冲他微微一笑：“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我。”
秦浅微微俯下身，鼻尖轻轻蹭过她光洁的脸颊：他柔声轻道：“因为这样，才是我找到了你。”
什么理由，顾晓楼无奈地笑着摇头，意识到他们现在可以算是“在图书馆搂搂抱抱”了，连忙伸出手去推他，“叫人看见不好。”
秦浅却没有动，“放心，这几排几乎没人。”说着目光转到书架上，“加拿大历史与高校改革？”俊眉微扬，他低声问顾晓楼：“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顾晓楼瞄了他一眼，要说吗？不行，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会让她做她想做的事，不管他愿不愿意。但是，他好像说过，有事要第一个告诉他……不管了，先瞒着吧。顾晓楼收好思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微笑：“没有，只是随便看看，读大学以后地理都生疏了呢。”
秦浅闻言微笑着放开她，随手抽出一本《加拿大图志》，“将来我们家里买一副世界地图，我会用一生的世界，带你走遍地图上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顾晓楼听他说得很是神往，攀着他的手臂摇啊摇，“真的啊，那什么时候去呢？”
秦浅把书放回架子，转头看着顾晓楼，那种眼神，顾晓楼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词：“含情脉脉”。
秦浅凝视着她，抬手握住她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很快，但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顾晓楼想都没想，就傻傻地问：“啊？什么事？”
秦浅轻轻勾了一下她的鼻尖，神情温柔如水：“还有几个月你就要毕业了，然后，我要娶你。”
趁着她明显呆住的空隙，秦浅忍不住附耳上去促狭道，“你那样每晚天真无邪的睡在我身边，我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前一秒还被幸福和羞赧角逐的小女人一下子恼羞成怒，狠狠打他一下，觉得不解气又拧着他的手臂转了个圈，看他痛的直皱眉才气呼呼的松手，抬眼瞪他：“叫你不正经！”
秦浅无奈糅着自己惨遭蹂躏的手臂，这小家伙是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是不是真的太宠她，把她潜在的暴力因子都养出来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像现在这样，一天比一天地爱一个人，天天都想着，要怎样去准备他们的家。
秦浅低头凝视着嘟着嘴不理她的女孩子，脸上的红晕都染到耳边了，还端着不理他，秦浅也不逗她，只是突然很想认真地问她一句话：“晓楼，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晓楼扭过头，想怒视他，却看清了他眼里那么认真的光芒。心似乎一下子被什么击中，顾晓楼一时忘记了生气，只是傻傻地看着他神情的目光。突然上前，伸手搂住他的腰，顾晓楼把自己深深埋在他的怀抱里。
此时此刻，爱情完胜理想，秦浅完胜哥伦比亚的光辉，压下心里溃不成军的犹豫，顾晓楼移开目光，一眼不再看架子上的那些文字，静静吐出承诺：“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有你，就够了。”
有你，就够了。
风寒
X市机场；人来人往的嘈杂里回荡着播音员温柔的声音。“乘坐A2307航班还未登机的旅客，请迅速前往C服务台办理登机手续。”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顾晓楼紧紧地粘在秦浅怀里，手指捏着他的衣袖摇啊摇：“你一定要快快地回来啊。办完事立刻就回来。”秦浅浅笑着捏捏她秀挺的小鼻子，“都说了好几十遍了，你这么粘人，让我怎么出得了门呢？”
顾晓楼一抬头看他明显极为促狭的一副“我吃定你了”的表情，眼珠子一转，把正欲出口的那句“那你就不要出门了嘛”急急地咽回了肚子里，立刻指着他大衣的前襟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