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撸串还是西餐》第28章


第20章 归途
夜阑更深,家里尤其沉寂。惊慌刺耳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像是沉重击落至平静水面的一粒石子。莫斯年听得真切,也无法避免。
那人对苏行说,说爸爸心脏骤停,正在进行手术。
那人对苏行说,说苏行,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莫斯年于是偷偷看了眼苏行,此时电话已经挂断,深深月夜,又恢复了来电话前的一派静谧。可此时苏行眼神空洞,不能聚焦的眸子愣愣的不知望着哪里,他一言不发,像是被抽调了灵魂。
莫斯年对苏行的家事其实并不清楚,不过却也略知一二。很早之前,他jiu 听邓江无意提起过,说苏行的父亲对苏行并不好,两个人的关系也不亲,不过从刚刚电话里莫斯年大概也能知道,苏行和自己的父亲不仅不亲,估计这些年苏行压根就没怎么回去过。
“苏行……”
莫斯年默默喊了苏行一声。
莫斯年其实很少喊苏行的大名,所以从他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苏行反而一愣。他像是回过神来一样,仰起头呆呆的看着莫斯年。
莫斯年坐起身,牵他的手,说走吧,你爸爸病了,就回去看看。谁知苏行忽然甩开莫斯年的手,说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爸。
莫斯年被苏行激烈的反应弄的有些愣怔,他其实是完全没想到苏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向来风轻云淡的苏行,怎么会激烈成这样。
苏行猛地坐起身,摔了手机就下了床,莫斯年拉住苏行问你干什么去,苏行目光冰冷,说我去洗澡,你先睡觉。莫斯年说回去吧,无论你想不想回去,那毕竟是你父亲。
苏行情绪却再次激动起来,他猛地甩开莫斯年的手,皱着眉头急促的喘息起来,“父亲?他有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么?他除了会打人,会骂人,他做过什么。我讨厌那里,我讨厌他。莫斯年,我恨他。”
莫斯年起身一把拥住苏行抱在怀里,他轻拍这人的后背让他冷静,“好了好了,苏行,冷静点,冷静下来。”
莫斯年的拥抱像是一剂强心针,他怀里那炙热的温暖瞬间注入苏行体内,打进苏行的血液之中,让兵荒马乱的苏行忽然就冷静下来。鼻子抵在莫斯年的肩膀上,苏行闭着眼睛死死的抠着莫斯年的腰,急促的呼吸终于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莫斯年抚着苏行的头,轻声劝慰,“不要怕,苏行,我还在你身边。”
他亲苏行的眼睛,亲苏行的鼻子,“苏行,我们一起去。我在你身边,就是天塌了,也有我保护你。”
莫斯年拿着手机先查了机票,发现到苏行家那边,最早一班的飞机是早晨五点的。于是也没有犹豫,直接订票起床收拾行李。
现在都已经将近凌晨两点,还睡什么。
拔掉刺的苏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从刚刚默认一起回家,苏行就始终坐在床边,低着头沉默着。莫斯年帮苏行穿好了衣服,就拉着蒜瓣儿和苏行出了门。他刚刚联系了莫屿,说一会儿给她把蒜瓣儿送过去给她照顾几天。这大半夜的骚扰人,莫屿气的差点骂了街,可一看连蒜瓣儿都送过来了,估计莫斯年大概是真有什么急事。
从莫屿家离开,两个人又打了一辆出租车。车上莫斯年让苏行靠在他身上睡会儿,可苏行摇摇头,虽然把身体依靠在莫斯年身上,眼睛却睁的很大。莫斯年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他默默无言,温柔的牵住了苏行的手。
苏行的视线于是朝他看来,“莫斯年,我想喝冰咖啡。”
“一会儿到机场给你买。”
苏行点点头,闭上眼睛敛去眸中的疲惫又靠在莫斯年肩膀上,“莫斯年,谢谢。”
前排司机投来异样的目光,莫斯年全当没看见,他低头,轻轻亲了亲苏行的额头,然后更紧的握紧了他的手。
半个多小时,出租车到了机场。进了安检之后,莫斯年如约的给苏行买了杯冰美式塞到那人手里,“去休息会儿?”
苏行应一声,跟着莫斯年去到了休息大厅。
凌晨机场的人其实并不多,可莫斯年还是怕来往的人会影响到苏行,于是和苏行坐到了休息厅一个靠后的位置之后,莫斯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睡会儿。”
苏行像是累惨了,黑眼圈重的很,刚刚在车上不知是不安心还是睡着不舒服,虽然闭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睡着。
苏行嗯了一声,贴在莫斯年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很累。
身体累,脑子也很累。
苏行很快睡着了。
多年前几乎遗忘的种种像电影一样浮上记忆,却又不是一贞一贞的播放,反而更像苦于饥饿终于看到食物的僵尸,一群一群,要吞噬他一般,撞进了他的脑中。苏行皱着眉头甩甩头,试图甩开这群可怕的僵尸,但是这僵尸群愈挡愈多,愈演愈烈,苏行痛苦的哼了一声,而后一只温暖的大手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苏行睁开眼,是莫斯年。
他终于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想起了两个人是在机场。苏行揉揉酸痛的额角,抓过莫斯年的那只手放在怀里,“谢谢。”
“我是不是做错了。”莫斯年垂着头低声问他,“是不是不应该让你回去,不应该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苏行攥紧了莫斯年的手,“可是我早晚都要回去。他终究,是我爸爸。”
“如果你愿意跟我说你的过去,我很愿意去听。苏行,你愿意跟我说吗。”
苏行抿了唇,好看的眉头却慢慢挤在了一起,可良久,他道,“我愿意。”
——
苏行讨厌苏舰舟。
更准确来说,他恨苏舰舟。
恨那个和自己血脉相承的男人,他的父亲。
苏行年幼丧母,从小和姐姐苏秀娟,父亲苏舰舟一起生活。
苏舰舟脾气暴躁,抽烟、酗酒更是无一落下,尤其在苏行的母亲过世之后,苏舰舟的脾气变得更加怪异,那时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对苏秀娟或者苏行一顿毒打。
之后苏行上了高中,刚上高一那年,苏行无意被苏舰舟看见他和一个男生亲吻,接着苏舰舟二话不说,冲过来打跑了那个男孩,然后把苏行拽回家,都来不及上楼,只在楼栋门口,苏舰舟就像疯了一样将苏行甩在地上,疯狂的的殴打起苏行,而嘴里,是无尽的谩骂。
他说苏行变态,恶心,说他丢了苏家人的脸。
当着那么多邻居的面指指点点,伴着那么多陌生人围观与耻笑,苏舰舟依旧各种不堪的辱骂着苏行,苏秀娟在一旁嚎啕大哭,可苏舰舟看不到也听不到,只是最后,拽起地上的苏行,狠狠的将苏行的头撞在了树上。
苏行额头靠上的位置至今还有一个浅浅的伤疤,那是苏舰舟留给他的,也是苏行对自己因为喜欢男人而留下的惩罚。那天,苏行头破血流的昏倒,然后被好心的邻居送去了医院。
那年,他刚满16岁。
苏行的家乡是个不大的南方小城,在当时,包括如今,同性恋三个字依旧是隐-晦而又难以启齿的存在。从医院回来之后,苏行感觉到周围邻居、熟人的评头品足,感觉到校园里,无论同班同年级抑或整个学校同学对他的指手画脚。有窃窃私语的,也有明目张胆的。
“哇,这不就是那个同性恋吗!”
“哈哈哈,那个同性恋!说被他爸打了一顿的同性恋。”
“嘿!喊你呢!同性恋!”
“来呀来呀,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他恨苏舰舟,恨他摧毁了他的全部尊严。
被耻笑、被攻击、被奚落,高中近3年的时间里,苏行一直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咬牙忍了过来,之后高考毕业,离开家乡,他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城市,也没回过家。
苏行其实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和男生亲了一口是到底犯了怎样的大错,错到要被殴打,错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辱骂,像赤-裸的人被扔在公众视线,更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需要整整两年多最好的高中时光,都活在了痛苦之中。那时他觉得自己仿佛是沉浸在深邃海底的一个尸体,孤身一人,没有感情,也冰冷无比。
他真的恨苏舰舟。
恨到想要跟他跟他同归于尽。
——
冰美式很香。
香的沁人心脾,香到令人沉醉,四溢的香气中,是苏行低声对莫斯年诉说的声音。他声音不高,听起来甚至有些低哑。最不愿回忆与触及的一段故事,就这样默默的告诉给了那个人,其实,并不愿再次想起或者说起的,可他想听,他就会愿意讲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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