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堪》第62章


薛温晋惨遭大败,三日来都不敢再轻易出战。这同时也给我军以休整的时间,我静待着豫王那边的消息,明节,张炳,齐研,他们三个一个都不许有差池啊……
又过几天,六爷那边也断续有消息传来,说是已经成功攻下了平州,至此东南大定,再无多股势力相互争霸。我宽心地一笑,东南至此平安了……百姓也当可以开始重新居家过日子了,再无被鱼肉的不堪,也再无被逼落草的无奈,更无父兄上阵为仇的天下至恸……
想必六爷应该着手整顿东南的吏治安抚事宜了,六爷身边能人汇集,就不知是否能给东南饱受荼毒的百姓以休养生息了。想到这里,我摇头自失一笑,六爷身边既然能人汇集,又岂会想不到这一点,哪里用得着我在这里作杞人之忧?再说师傅也在呢……
“报——”
我神色一凛,“传。”
“回禀军师,豫王在虎州加兵,但在河州、池州处却未削减兵力。”
“很好,再探!”我吩咐完后,直接走出帐外,八月的黄昏,夕阳红得让人目眩神迷,仿佛昭示着胜利。依豫王的动向,他已是同意合作了。兵出虎州,当然意在洛州,而这一举动,当然旨在试探我的诚意,所以他在河州、池州之兵未减,是做好了两手准备。
我招来陈何年、孙长龄议事,应该要表示一点诚意才行。王上不是笨蛋,豫王兵出虎州,他应该会调薛温晋之兵去虎州驻守。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拦路打劫……
八月初十,我军暗中调到郦阳的渡口设伏,很成功地又一次大败薛温晋,把他逼回当初他屯兵之处。而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军则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敌退我进,敌逃我追,当他真严阵以待时,我军又坚守不出。薛温晋林林总总地大概败了十几次,据说恨得他把随身佩带多年的宝剑给给生生劈了个老大的缺……而豫王那边,终于送来那封对我而言重如千金的密函,谌鹊通敌的铁证!
在八月二十的那天晚上,神都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剧变:中秋日晚,十皇子在府里摆宴,而王上兴之所致,便游幸十皇子府坻,谁知竟在半夜酒酣之时,王上叫刺客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看来是事态严重,封不住了!不然以王上遭掳如此大事,怎么说也得严加封闭才是……这么说,六爷真的动手了……
我第一个认知就是不能让薛温晋的兵力回去,于是我当即招来陈何年与孙长龄,商议过后,夜袭薛军。
薛温晋毫无防备,自然被我军打得一败涂地,薛温晋只率了三百多兵马突围。我不及追赶,马上让孙长龄收编降军,而我与陈何年立时赶回凌州。现在的形势,神都可谓是一触即发地严峻,六爷远在东南,谌鹊又与豫王有私,我,是一定要赶回凌州镇守才是,有了陈何年这位资深名将相助,我应该可以调动一下军马。但愿,一切都能顺利过关啊……
第四十九章
不到一天,马车便已赶到凌州的府宅。下了车,我望着朱漆的大门却迈不开脚,一时间许多心思纷涌而至,竟有些情怯起来。
“军师,军师……”陈何年不知在耳边唤了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举步正待上台阶,府门处却迎出一个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出现的人——儒辉,竟然是儒辉!
他含笑地朝我们一礼,“平澜,陈将军。”
“刑先生。”
“儒辉……你,你……”我极为惊讶,他不是该在平州吗?怎么会……与王上被掳事件有关系吗?而如果他在,那六爷……
儒辉朝我看了一眼,那眼神清朗而又渺远,比之初见他之时更为疏淡了,连自东丰之后一直带着的惆怅也淡得不见踪影。我心中隐隐一凉,有一种离别的预感。“我是奉令在此等消息的。”他轻笑着说。
我和陈何年互看一眼,心中都已明了,但却是不便说破的,当下只有随着儒辉入府。
“儒辉,你到几天了?”知晓了原因,我心中的担子好歹也放下了一半。
“到了三四天了,正好听说你和陈将军以二万兵马打得薛温晋十万大军丢盔弃甲……”他笑着说,语气听来似乎愉快得很,但看他的眼,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的眼神是冷的,有种不确定的不安融在其中,此时的儒辉是冷静得吓人的,有种因下了决断而展现出来的果断与锐利。他仿佛已经看破了一切,随时准备消失一般。
或许我的脸色过于沉重,儒辉敏锐地转开一个笑脸,眼神稍稍透出些识人间烟火的暖意,“这几天我可是享尽了口福哪!燕巧姑娘的手艺可谓已臻绝境,一手漂亮的厨艺呀……真让人直想长两个肚子!”
我轻笑,燕巧的厨艺自然好得没话说了,现在一想起来,馋虫都上来了。近一年了呀,都没好好吃过燕巧的菜了,不知她有没有更上一层楼……咦?儒辉与燕巧怎么认识的呢?我颇有些思量地看着儒辉,只见他淡无可寻地叹了声,眼神是放得更远了。这种神情,看得我心中一紧,他的意思是如此明确。
陈何年是外将,自然安排在偏院的息园休息。我自然还回我的后院,儒辉与我同行,我们静静地走着,良久,他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快走了……”
纵然早已料到,纵然早已明白这个决定是最好的,但在亲耳听他说出口时,仍觉得心酸难抑。为什么都要走呢?为什么不得不走呢?为什么离别之于我,总是显得那般容易呢?是不是我的命太硬,以至于在我身边的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虞靖,拘缘,秋航,还有成千上万的将卒……现在儒辉也要走了……我甩了下头,我这到底是在想什么!儒辉是要去过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了,那方世界里,没有战乱,没有仇恨,没有杀戮,没有血腥……可是,纵使这般美好,我却仍是不舍,一个知己……
“决定了什么时候走吗?”
“办完那件事之后。”儒辉的声音忽然间充满了一股肃杀之气,我侧脸看他,第一次见他有如此冷厉的表情,应该是王上吧!灭门的刻骨之仇呀……
他眨了下眼睛,随即把那抹让人心悸的戾气平息,“是时候了……我期待已久,等的就是那么一天,”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我刑儒辉不过一凡夫俗子,前半生为家世汲汲营营,后半生,能够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已然不错。平澜,你也应该替我高兴才是。”
我强忍住眼泪,和着泪展颜,“是啊!我当然替你高兴了,不知你门前的松树能结多少松果,也好送几斤松子给我尝尝!”
“嗯,嗯,一定一定,只要不被松鼠给抢了先,我一定送来。”儒辉也笑,即使笑容很淡。
我忽然想到燕巧,那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日子一定比现在更适合她,我犹豫地看着儒辉,不知怎么开口。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开口。”
“……儒辉,可以……带燕巧走吗?”
他了然地看了我半晌,给了我一个极明白的答复,“不能。如果我带走她,我会恨你,而她会恨我,从而恨你。”
我一愕,儒辉苦笑了一记,然后走开。如果我带走她,我会恨你,而她会恨我,从而恨你……
不知想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燕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我还怔愣着以为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不确实……
“平澜,我都煮着好菜呢!怎么可以让它们全冷掉呢!”燕巧在我眼前挥手,“嘿!回神啦!……平澜,至少我还在你身边,许多事注定的就要放得下……我可以等你一起走,我们一起走!”
她抓握住我的手,温暖而有力的手劲传来,让我的心在这一刻又恢复到往日的温馨与安宁。我反握住她的手,“是的,等到完成之后,我们一起走!”
她明淡的眼中笑纹奕奕,忽然一撅嘴,嗔道:“喂!你到底要不要吃饭?回过锅的菜可没了我的绝顶美味喽!”
“呀!那还等什么!快走,不,是快跑……在军中的那段日子可不是人过的,我跟你说啊……”一路上我们边絮叨边小跑向屋子,不知是不是刻意,我俩都未提及伤心的事,不是遗忘了,却是真正地只流连在脑海里,而不再流连在悲哀里。抬头看蓝蓝的天色,我不禁想,原来日子可以活得那般惬意,只要真的把什么都放下……哪怕只有一刻,也可以快乐而轻松……
回到因久别而显得陌生的屋子,燕巧已排开一桌好吃的,什么美味都有,我含笑看去,却在心中多少刺了一下,香菇炖鸡、红烧狮子头、酱烧回鱼块、葱香干豆腐……虞靖的偏爱,三人聚餐时,燕巧每回必做……
“你拿下桓河、丰岗,虞靖的仇也算报了一半,今天我做了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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