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医女》第175章


章皇后早有准备,此时前方拥过来的敌人越来越多,而奔过来帮助许知言向前打去的从人也越来越多,却打扮各异。
有的是宫中禁卫,有的是太监装束,甚至有乔作宫女的年轻男子,身手俱是不弱,再不知许知言在什么时候埋伏下的这些奇兵。
而他们,就在这支不伦不类的奇兵保护下,竟也冲到了武英殿内。
许知言没有中伏。
章皇后等设下的伏兵早由暗算改为明斗,大多冲出去和许知言的人马近身相搏。待他们进了武英殿,只见到了僵卧于床的许安仁,早已没了气息,却连一个守护的太监宫女也没有。
武英殿原是皇帝召心腹大臣们商议政务之所,而景和帝登基后不时卧病,嫌来回走着不便,越性搬在此处住着。武英殿前方有宽阔月台,殿下有双层汉白玉石基座,并环以栏杆,建筑远比别处坚固。此时部属见殿内无人,便将许知言护送进去休息,只在门外守卫搏杀,并传递内外消息。
许知言一时顾不得其他,先去看他父亲。
想来景和帝的心腹之人早被章皇后暗中囚禁或杀害,且章皇后只顾设局引许知言入彀,竟连丈夫的尸体都没顾得上更衣入殓。此时人跑光了,更是只剩了这个往日的天下至尊直挺挺卧在床上,一双眼睛还半睁着,浑浊眼球无神地瞪着屋顶,眼角却是湿湿的,再猜不出临死前在想着什么。
许知言黯然,伸手上前合起他双眼,低低道:“帝王之家,最不值钱的就是人世亲情。”
这般说着,睫间却已掉落泪珠,他急忙擦了,拿白缎将许安仁的尸体覆了。
欢颜的嗓子已经灼烧得沙哑,却道:“是么?我怎么觉得,凭它什么时候,人世亲情都是千金不换的?”
许知言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他觉得千金不换的情意。”
这时候,他忽然想,父亲会在想母亲吗?
把天下握于手中又如何?生前死后,再无那个可以给予他温暖的双手与他相握。那等铺天盖地的孤寂和寥落,可曾让他后悔过?
他转头看向依在他身畔哆嗦的病弱女子,扶她到软榻上坐了,柔声问:“还撑得住吗?咱们先休息一会儿。”
欢颜羸弱得眼睛都怄下去了,却摇头道:“我不妨事,你……你快去看看外面情形怎样了。”
许知言点头,却在她跟前坐了,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歇着,却转头吩咐道:“分出人手,尽快找到李随。皇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不会杀他,应该也来不及把他转移到别处去,多半还在这附近宫里,仔细找找!”
“是!”
“叫人传出话去,皇上因不肯立豫王为太子,已被皇后投毒害死。”
“是!”
欢颜好容易能坐下,便再也支持不住。她伏在他的怀间,越觉身子越来越软,眼皮越来越重,神智也越发模糊,兀自说道:“皇帝唇色青白,脸孔发灰,并无中毒征兆,当是暴病而亡,而非中毒而死。”
许知言哭笑不得,柔声道:“欢颜,你知道你会怎么死吗?”欢颜道:“被人砍死。就在待会儿……”
许知言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样的人,绝不会给人砍死,只会笨死?”
欢颜仿佛弯了弯唇角,眼睛却已阖起,竟自昏睡过去。
许知言明知她惊吓疲累之极,已经烧得愈发厉害,此时却再无法为她延医煎药,只得吩咐从人在殿中寻觅,总算找到些清水,遂拿了巾帕浸湿了,拂开她额前乱发,为她敷那滚烫的额。
大约额际伤处还在疼痛,触碰到时她轻轻地颤了下。
许知言皱眉,然后握起她的手腕仔细查看。
这样明显的长久捆缚伤痕,还有突如其来的病,绝不可能像宝珠报来的那样轻描淡写,只是夫妻间偶尔的小吵小闹。
难道他竟如此地识人不明,最后连萧寻也看走眼了?
他默默将她抱紧,皱起了眉。
萧寻必是不许她过来的,可她到底这样一意孤行地冲了过来,和他同生共死。
于她,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门外喧闹更盛,有人在外高喊道:“王爷小心!”
数支羽箭穿透窗纱袭入,从许知言身畔飞过;成说急急从门口赶来相护时,只闻“砰”地一声,殿门已被踹开,竟是敌人连着砍倒门口数名侍卫,冲了进来;后面锦王部属发现不对,拼死过来相护,却在殿内和人打作一团。
成说挡在许知言跟前,急急道:“王爷,他们宫外的援兵到了!”
许知言眸光一暗,问道:“我们还能拖多久?”
成说为难地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人持刀奔袭而来,慌忙上前拦住,斗作一处。
人间世,只婵娟一剑,磨尽英雄(三)
更新时间:2012…9…28 1:06:25 本章字数:3189
又有亲卫急急赶过来,向许知言道:“王爷,我等杀开一条血路,先护送你离开这里!”
许知言看向昏睡的欢颜。
亲卫急道:“这姑娘先放下吧,带着她……我们断断走不了!”
许知言道:“那便不走吧!”
亲卫呆住悛。
许知言却不似玩笑,淡然地看着越迫越近的搏杀,轻轻把挡住欢颜面庞的黑发抚到后背。
这般暧。昧难言的温存举止,他在血肉横飞中做来,就像世家公子携美人漫步花前、谈笑月下那般自然,如此地优雅从容,自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风。流蕴藉。
又有人逼到近前,森然刀光照亮了他的面颊,侍从慌忙阻止,而他只是将欢颜揽得更紧些,往日清明如宝珠的双眸,此时沉郁却冷静,再无丝毫惧意笮。
有亲卫中剑,一溜血珠飞出,溅在他的袍子上,慢慢洇开,如一朵朵的朱砂梅。
他轻轻一抖,玉青披风已斜斜飘落,正覆在欢颜身上。
再有血珠落下,便飘在了披风之上,再也不会弄污欢颜的衣衫或长发。
又有刀剑袭来。
身边的亲卫拼死救护,几乎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作盾牌,冀望能保他无恙。
生死一线间。
他无法断定他们还能支撑多久,他只愿他尚有呼吸的最后一刻,还能保住怀中女子的安宁。
挡在前方的亲卫终于倒下,无力地最后看他一眼。
敌人闪着寒意的剑锋飞快刺来,许知言平静地看着那刺目的寒光,将欢颜向旁侧挪了一挪,让出心脏的位置,以免刺杀他时,误伤了她。
本就是押上身家性命的一场赌搏,他愿赌服输。
唯一可怜的,是他怀里这个无辜的女子。
她本该安然无恙地在另一个男子怀抱里过她一世尊荣无忧的生活。
这年轻盛放的生命,他便是倾尽所有,终究无法呵护周全,不得不由着她凋谢于他的怀中?
他看着袭到自己胸前的剑尖,怅然叹息。
“王爷!”
那厢来不及相援的部属们在惊叫……
剑尖堪堪刺到他衣襟,蓦地一道流光窜过,如青莹莹的闪电,毒蛇般飞快扎入杀他的那人后背!
地上的亲卫一息尚存,用尽最后力气将那人狠狠一拉,拉得他仰面扑倒在地,再不能伤着许知言。而那人犹自翻着眼睛,去寻那个飞来一剑让他功败垂成的高手。
他看到了一个冷若冰霜凝立于门前的年轻男子。
许知言也看到了,微微地诧异。
来者竟是萧寻!
他脱手飞出长剑,恰在千钧一发时救下了许知言,却再未像从前那般笑嘻嘻上前唤声“二哥”。哪怕背后刚刚捅过许知言刀子,他的微笑和呼唤依旧可以坦然自若。
没有长久的敌人,也没有长久的朋友,所有的行止,都不过是权衡之后的该做或不该做。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得更长久。
许知言理解,所以即便被萧寻计算,即便已公然对立,他依然保持着他的欣赏。
但近日萧寻好像越来越不能维持他原来的风度了,哪怕是流于表面的风度。
他没有微笑,甚至没有上前招呼,整个人像用冰块雕琢而成,那样冷森森地站着,看向许知言怀里的欢颜。
许知言淡淡地笑了笑,低头晃动怀中的女子,柔声道:“欢颜,欢颜,萧寻来了!”
欢颜早已烧得迷糊,闻言微不可闻地呢喃道:“阿寻……”
双臂已伸出,环住许知言脖颈。
许知言微微皱眉,抬眼看向萧寻。
萧寻顷刻间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定定站着,手指动了动,竟没再迈开一步。
身后,有宫卫袭上,狠狠一刀砍向他。
“太子小心!”
大卢正在一旁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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