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第174章


,泪点飞落。
风过斜阳照,心中忽而)恍)然(网),如明镜般透亮。
狠,是为谁狠。
弑兄之名,从来躲不过青史之笔,于是她替他负,以她之手血刃他宗室乱逆,荡灭一切后患。
然如此心狠手辣,以绝宗之举来断后患,其后之意为何,已是昭然若揭。
曾参商袍边沿风轻翻,足下越来越快,心中浪潮狂翻巨涌,件件事情连成一线,脑中愈发明晰。
不由抬手,伸指抹去眼下泪痕,阖眸窒叹。
一向都知她与他爱恨同深,却不知她与他因何而爱,更不知她与他终归何处;一向都只见万军之前她与他并肩而立、銮座之上她同他执手共座|Qī……网|,却不知帝象之后她与他柔深若海,更不知她与他之间埋了多少苦痛与血泪。
此时此刻才知,帝业天下在后,江山雄图在前,她与他有多相爱,心中便有多辛酸,这一场五国之战荡荡入天,这一世万民之治滔滔入地,旁人只道是二帝共利,却不知那一事事都是她与他……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对方。
青天流云若缎,风煦草香交缠,远处有小校逆光纵马驰来,汗水扬洒一路,鞭疾蹄重。
曾参商眉头微舒,快步迎上去将人马拦下,伸手扯过马辔,仰首吩咐道:“去禀方将军,火速发诏。”
看小校领命转马。调头而去,她才神定,抬眼看马道两旁郁郁春树,心头涩动。
世间爱之深,不过如此。
大历十四年四月。江平、龚明德先后败卫王、越王,上命龚明德斩二王于军前,传首燕平,改姓为虺氏。
十三日,败鲁王于宏州,燕、韩、汉三王坐与鲁王通谋,鲁王自杀,其余三王伏诛。改姓虺氏。
又十日,于宏、林锋楠败叛军于燕平之南,诛商王、魏王,擒其子孙,往奏上听。
自是邺齐宗室诸王相继诛死者,殆将尽矣。
二十八日,上诏令诛诸王子孙年幼者,徙其家属于岭外,又诛其亲党数百余家,家属配流边疆。改姓虺氏。
五月六日,二帝次燕平,百官常服迎驾于宣宏门,侍卫如常仪。
天边彩云流散。一丈皇鼓,声轰然。
甫进燕平城中,谢明远便领兵换防,衔御前侍卫班直,调军入燕平外城中,准方恺带千人随驾入城,其余邰大军尽驻城外。
二帝圣驾过宣宏门而未止,将中书领百官恭驾之列远抛在后。一路往内城禁中行去。
入城之道皆已清空,萧然无物,放眼远望,可见巍峨宫城诸殿铺立一隅,甚是摄人。
英欢心底淡然,目过诸物。却无思飘。
本以为她驾幸邺齐京城当是惊天动地一事。却不料朝臣百官们恭顺安稳得诡异,不知是因早知此事心有所备。还是因)畏)惧(网)京畿周围邰大军之势才致如此。
待驾入皇城大内,她才垂眸,不再看周遭景物,心念当年他领军助她退敌,于邰南都凉城行宫中宿留地那一夜……
不由浅一勾唇。
如今轮到她率军替他平乱,光明正大入得他脏腑之地……是否天意如此,他来她往,毫不相亏。
将入禁中之时,銮驾之前忽然传来一阵乱声,车马立停,止步不进。
英欢蹙眉,起身撩帘,半立于銮驾之外,银阶光烁,金柱耀目,眼前石灰色宫砖大块连展,望之不尽。
一袭火红色的宫衫如盛放中地山茶花般,绽开于这灰抑的石砖上。
她定眸,看向伏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又看向其后连跪着的数名宫装女子,心口不由一凉,暗吸一口气。
“陛下。”女子宫髻高耸,额低压手,颈后皮肤白皙泛光,声音柔却微寒,颇为耳熟。
英欢纤眉一抖,胸口小震了一下,一展衮服大袖,不待旁人升梯,便下了銮驾,走去那人身旁,伸手去扶道:“皇后免礼。”
英俪芹慢慢抬起头来,白净脸庞上微扬一丝笑意,将手放进她掌中,悠悠站起身来。
而后似是不经意般地,侧眸斜眄銮驾前方的人马诸卫。
谢明远人立于马上,领军在前,垂首候驾,手中紧紧攥着马缰,面无表情,嘴唇抿得死死地。
英欢握紧她地手,转眸之时,眼角余光瞥见他身形略滞,僵了一下,而后飞快地调马侧身。
英俪芹转过头,眼角泛红,小笑了一下,道:“从未想过,能在燕平宫中见到陛下。”说罢,将其后宫装侍女们遣散,扶了英欢的胳膊,往前面走去,边走边道:“……听闻皇上寝疾,陛下领军送皇上回京,宫中上下早有所备,就等陛下驾至燕平。”
英欢见谢明远护驾朝另一边缓行而去,便也不多张令,敛了目光,随着英俪芹往前方殿落走去,口中轻声道:“恨朕么?”
她足下微顿,睫垂笑消,低声道:“……陛下何必说这种话。”
前方殿前早有宫人将门推开,待二人上阶入殿后,便关了门,见英欢驾后邰诸卫林立在外,也不敢开口多问,只是候在外面。
纱荡香溢,满殿通亮。
英欢略略打量了一番,默而无言,抬手扯开衮衣玉带。
英俪芹见她伸手解衮衣,便上前去接,待朱服滑落之时,一眼便看到她衣下隆起的腹部,不禁瞠目,愣了半晌才小声道:“陛下这是……”
英欢手抚上腹部,淡望她一眼,眉微蹙,半转过身,什么话也不说。
英俪芹抱着厚重衮衣,心中一念念转过,脸色时红时白,最后连想也不敢再想,口中低喃道:“陛下有孕,难不成是……”
英欢只觉足下发麻,心涩尴尬,如鲠在喉,良久才斜眉轻叹,回身盯住她,反问道:“……大历十二年,邺齐中宫丧子,所丧是何人之子?”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四十八
宫更声止,余音如缓沙滑流,鸦青色夜幕上星辰萃灿,如华美大盖,扣于皇城之上。
羽林铁甲隐在夜色中,黯利槊戈不见锋棱。
谢明远低声嘱咐了殿外守卫几事,抬头望了眼天色,顿了顿甲,慢慢沿层层高阶走了下来。
夜风有些暖,薄甲之下衣袍挂汗,潮而闷。
他走着,眼睛不由自主朝东面宫寝望过去,那边华灯宫绽,宛若娇容,下一瞬他便敛了目光,飞快转身,背向而行。
身后忽而响起急急的脚步声,有宫人轻轻的声音传来:“谢将军。”
他停下,转身回望。
宫女矜持一敛袖,行过礼,又道:“邰皇帝陛下诏见将军,请将军随奴婢来罢。”
他眉峰扬动,脸色稍变,却也无话,只跟了那宫女慢慢转身回行,一路往东面晕光柔漾之处走去。
殿角宫灯高悬,碎旒随着夜风轻轻在飘。
宫女推开殿门,“将军请。”待他进去,便掩上门,留在外面。
谢明远进殿走了数步,才见英欢倚在里面软榻上,什么事也没做,只定定望着殿门这边,看他走近。
她见他要恭礼,利落一摆袖,淡声道:“免了。”
于是他便立在她身前,不再动作,低眉垂眼,开口道:“天色已暗,陛下诏臣何事?”
英欢静静将他打量一番,却不开口。眼中星点淡流,其意
谢明远站了片刻都不闻一字,不由抬头张望,脸色平稳无波,慢慢又道:“陛下终是等不及了么?”
先前她曾有言。待邺齐国乱平定,送贺喜归京后,若睹邺齐朝政无碍,两国盟约犹存,便只留一日一夜,然后立时率邰大军返师。
言凿切切,与自中宛出师前集殿议事时所道相契,旁人闻之皆是不仵而信。可他却知,她心中所计绝非那般简单。
她听清,忽而轻笑,“你倒看得明白,”长睫一动,笑意微减,“可朕传你来,是想先问明白一些事。”
他复又低头,脸色黝黑,“陛下想知道的。当已全然知晓,何必还要再来问臣。”
英欢抿唇,脸上神色淡了一点下去。
传他觐见,并非是疑英俪芹所言。不过彼事实骇,须得确认一番,只是未曾想到他竟能这般坦然,一辞不辩。
她看他良久,才挑眉道:“你兵权在握却无逆举,知朕心谋邺齐江山却仍助朕……一世忠名皆不要,原来是为美人故。”
他默然半晌,微微一闭眼。不说话。
“可朕不解的是,”她瞳中深邃,直望进他双眼,“若你心念皇后安危,何不隐报不发?倘是邺齐朝中不曾接你伪报,国中又何至于起谣生乱?”
他眉间重陷。半晌才道:“臣早就说过。所做之事不过皆遵上意而已……”
“但他寝疾在卧,”她打断他。“无人能胁迫得了你,你到底有何为他掣肘之处,要事事都遵他意?”
于吴州时她曾问他,当时他道有苦难言。
可今日已非昔比,国乱既平,天下初定,他之苦她已知一半,还有什么是不能说地。
谢明远僵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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