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公主》第409章


“不错!”贺之方欣赏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微笑道,“虽然要我提醒了一句,但你能够如此之快的冷静下来,到底不愧我多年苦心教导,六郎,如今我才觉得再撑几年,你无须联姻也可以接下魏博这副担子!”
贺夷简权当没听见他的称赞,皱眉道:“这封鸽信不似作伪,焦大他们是十几年前就派去长安的暗子,这些年来忠心耿耿从无违背,而且他们去长安时只带了两个女儿,且不去说两人的生身父母,焦大唯一的男嗣一直留在了魏州!就算落进了杜、邱两人手中,也绝对不会招出什么的!”
诸镇图谋长安已久,埋下无数暗子的同时,也预防长安策反或利用这些暗子传递回虚假的消息,因此都设置了后手以辖制,譬如焦大夫妇,从十几年前便带着三女、四女前往长安经商,其已嫁的长女与膝下唯一的郎君却都留在了魏州由贺之方额外派人照拂,使其不离魏州左右。同时暗子传回的鸽信,各有隐秘的暗记,即使偶然有一封鸽信的暗记被解开,但其他暗子的暗记都不同,彼此之间也互不清楚,这样既方便保密,又可以不至于事后争功。
焦大夫妇是贺之方亲自送往长安的,除了留下辖制他们的后手外,他们本身对于贺之方也极为忠诚,因此此刻贺之方判断焦大夫妇所传回的鸽信有误,贺夷简固然放下了对元秀公主的挂心,但旋即担心起了贺家在长安的暗子。
贺之方微微一笑:“这些年来长安的暗子我可没叫你少经手,你如今关心则乱,且好好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贺之方对独子一向宠爱,即使贺夷简颇多桀骜之处,每每将他气得头疼,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呵斥几句便作罢,实在郁闷了宁可去向高氏痛斥她娇惯坏了独子,也不舍得动手责打。
如今见贺夷简虽然还未能够放下元秀公主,却能够很快冷静能够下来分析情况,心中愉悦,更是板不起脸来,温言提醒。
贺夷简定了定心,却笑不出来——焦大夫妇传回的鸽信,包含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元秀公主遇刺,一个是遇刺的结果——元秀或者死了,或者没死。
贺之方方才所言,是认为长安市中刺杀若无杜青棠或者邱逢祥的准许甚至是幕后操纵,压根就不可能发生!这一点贺夷简也赞同,那么焦大夫妇传回的消息,元秀公主是否根本没有遇刺?那么却又为何在后面加一条遇刺身亡?
虽然宫变之事让李室的衰微赤。裸裸的曝露在了全天下面前,但哪怕是发动宫变与执掌着四十万神策禁军的邱逢祥也不敢以一个宦官之身,废弃了丰淳之后立刻改朝换代,到底还是扶着丰淳年幼的长子继位。
也因此,李氏皇族的身份仍旧为天下所承认,堂堂金枝玉叶在长安市旁遇刺,距离南内兴庆宫甚至只有一墙之隔!继宫变与新帝登基后,这绝对是大事了!这是瞒不了的。
焦大夫妇的这封鸽信来得或许比较早,但是长安究竟有没有发生公主遇刺之事,隔上几日,自然会有更加详细的情报传来。也就是说,焦大夫妇不论是否叛变,如果长安并未发生公主遇刺之事,那么他们传回的这封鸽信都必然会被怀疑。
如今且不去想元秀的死活,如果焦大夫妇已经背叛,尽管这种可能不大,可如今人不在长安,这一个月来天下局势都是变了又变,又何况是几个暗子?
若是焦大夫妇背叛,那么他们发这一封鸽信回来自然是为了长安考虑——让魏州相信元秀公主已经香消玉陨,而且还是死于市旁的公然行刺,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贺夷简皱紧了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他对自己的为人很清楚,骄横跋扈,不屑掩饰,他是真心爱慕长安那位国色天香的贵主的,也许最初是觑中了元秀公主的美貌,然而渐渐的也分不清楚是单单美貌还是贵主本人,这一点,因着他当时豪爽热烈的追逐,怕是经过长安熙熙攘攘的商贾传话,如今天下都已经知道了。
在这种情况下,长安宫变,杜、邱联手废弃元秀公主的胞兄丰淳帝,扶持仅仅六岁的幼帝上台……这些事情,与一个尚未及笄的公主似乎关系不大,局势剧烈的变换中几位金枝玉叶又能够做什么?
就算是本朝,也不过出了一位平阳昭公主与一位太平公主罢了!
但若是加上了自己……
“若是焦大夫妇已经叛变,写这一封信笺回来,无非是为了挑唆我等父子之情。”贺夷简掸了掸手中寸阔的鸽信,沉声说道,“世人皆知我恋慕阿煌,若知她身陨,必然惊痛交加,甚至于传令麾下急赴长安,为她报仇血恨!而父亲绝不愿意我为了阿煌这样做,如此父子之间必起冲突!以我的性情,父亲哪怕是叫人把我绑住了,也必定抓住一切机会逃出帐去,不顾一切前往长安把事情弄个明白,父亲强行阻拦,只会叫我父子之间嫌隙加大,但若顺着我急行驰赴长安,且不说其余两镇并淄青军可愿意如此,神策军到时候只需在京畿附近设伏,大可以以逸待劳,我等劳师远征,哪怕有了血诏与徐王为借口,到底难以与神策军在关中占据了地利与人和相比!”
“如此我魏博一败,气势必沮!就算随后成德、幽州与淄青三镇军马赶到接应,一则首战之败,对士卒的士气是个极大的打击,二来,这三镇也不能全然信任,一旦我魏博损失惨重,我父子能不能活着回魏州还是个问题!而血诏虽然出自丰淳帝之手,堪为我等出军的理由,但长安狡诈,至今未曾杀丰淳,反而立其长子为新君,丰淳帝膝下至今无嫡子,如此一来,正统之名,双方却是各执一词,到底还是需要战场上定输赢!”贺夷简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沉思道,“这是设想焦大夫妇叛变,此信全然虚假的用意!”
贺之方静静听着,到此处方微微颔首:“继续说下去!”
“若是焦大夫妇未曾叛变,但此消息分明有假。”贺夷简在帐中站住了脚,脸色开始凝重起来,“那么就是长安出了非同一般的变故,譬如,焦大夫妇已经曝露,甚至于这封鸽信虽然是出自他们之手,却也是经过了杜、邱的检查方能够放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以此法来提醒我们!”
“不过这样也不太可能。”贺夷简评论道,“焦大夫妇为细作已经多年,而且如今我河北已将血诏公布天下,与长安公然兵刃相向,若是长安此刻发现焦大夫妇乃是细作,岂会如平时一样留着慢慢观察?自然是速速抓了,免得泄露更多军情!而且父亲常说杜青棠算无遗策,这封鸽信之中的疑点,他焉能看不出来?若是焦大夫妇已经暴露,杜青棠又岂会给他们这样报信的机会?”
“这封鸽信既然不是伪作,乃是出自他们之手,那么若是杜青棠过目的,理当更加天衣无缝,何至于父亲一眼可知漏洞?所以焦大夫妇应当不曾背叛、暂时也不曾暴露!”贺夷简沉思了片刻,到底下了结论。
贺之方对于自己的独子公然当面流露出认为自己不及杜青棠并不因为然,反而露出欣赏之意,笑着道:“六郎果然聪慧!”接着方继续问,“既然焦大夫妇不曾背叛我贺家,然而此刻此信却着实可疑,你以为如何?”
“杜青棠与邱逢祥……”贺夷简脸色很难看,半晌方继续道,“的确有杀阿煌的理由,毕竟血诏与徐王这两件,乃我河北起兵的借口,也是诸镇如今处处召聚兵马、时刻准备问鼎长安的理由,这件事情却是阿煌做的,原本她身为公主,在宫变之中并非一定要对付之人,但因此事的缘故,杜、邱就是出于泄愤,也未必会放过她!虽然姓易的那老货道是杜、邱未必知道此事,然杜青棠多智近妖,邱逢祥手掌禁军,当时或者不知,事后多想一想,总会怀疑到阿煌身上的……”
贺之方转念思索了片刻,确定元秀公主在宫变次日清晨为长生子引到了焦大家中之事应该还无人泄露给贺夷简,便不动声色的反问:“说起来易道长身手了得,既然能够带着徐王脱困至魏州,与贵主接洽却也未必会被杜、邱察觉吧?”
“父亲不知,当初我到长安去,与阿煌相识后,时常同游原上,那时候阿煌曾向我打听过那姓易的老货,却原来在三月之时,那老家伙忽然也到了长安,阿煌出家的姑母玄鸿元君在长安城外有一处清忘观,那老家伙在此观中暂时落脚,不知怎的说服了薛娘子并玄鸿元君,她们一起哄了阿煌过去见他,只是薛娘子与玄鸿元君迫着阿煌对那老家伙执礼,阿煌不愿,为此还与薛娘子闹了一场脾气,后来她心中疑惑,盖因薛娘子从未如此委屈过她,便对那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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