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第91章


襟微敞,领口倾开的瞬间,融入了复杂的色泽,浓郁惑人,瞅的凤兮一把扯回领口顺带斜了一个白眼过去。
一阵笑闹让气氛变得融洽许多,方才的尴尬紧张瞬息消散,整个床帐内都透出莫名的温暖,不带一丝一毫的□之气却温在心田。
凤兮不得不承认,谈辛之是个善于弄权的政治家,是个领兵行军的军事家,既狡猾又阴狠,却颇懂得于闺房内带动气氛,将调情、戏弄、宠溺游刃有余,适时暧昧,适时温存,恰到好处,让她有时笑,有时哭,有时羞赧,有时气恼,无所适从、咬牙切齿亦是兼而有之。
然而,笑闹过后总要面对现实问题,更何况方才的谈话……思及此,凤兮收起了窘意,转而正色道:“有件事我本不想现在说,但既然你问起,我想也没有在隐瞒的必要。”凤兮顿了又顿,深呼吸数次,终于像是蓄满了足够勇气般缓缓道:“……其实,我不姓景,景如山也不是我父亲,我……本姓昊。”
此言一出,谈辛之果然如预料一般的怔住一瞬。
凤兮相信在谈辛之眨眼的瞬间,这个少见且产于北地异族的姓氏已在他脑中过了一圈,答案呼之欲出。
没有给谈辛之发问的机会,凤兮已一字一句的将身世娓娓道来,用平和的语调诉说那段陌生的过往。“昊”作为北方部落贵族姓氏,在蛮奴一系享有同奚朝王族一般的待遇,而昊尤作为部落首领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酒、色、财、气皆唾手可得,然却因一次的大意而引狼入室,致使赔了夫人又折兵,多年后再度败在同一敌人手中,夺妻之恨未报却已身首异处于敌人利刃之下。这段往事不够悲壮,不够凄凉,不够残忍,也不足以流传后世,但它撰写了两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坎坷岁月,更直接造成了那唯一血脉的波折人生。
凤兮本以为,这不过是昊尤与兮奴的纠葛,一者素未蒙面,一者印象模糊,纵使她身为此二人之后,在讲述这段往事时也该毫无所觉,然而此时心口钝痛,如刀绞,如火烧,那种哀戚、绝望的情感令人窒息,恨不得怒吼宣泄。
低头望着包裹自己双手的那双厚实手掌,凤兮笑了笑,竟有勇气说出一番令人意想不到的话:“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它作为我一生最不堪的印记,也是你的女人的真正面目。也许将来有一日当你的抱负实现却已不再需要我的时候……并不需要费尽心思的将我推开,只需要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自会有千千万万的奚朝子民以讨伐异族之名,处我于后快。”
凤兮边笑边说,话还未说完就被谈辛之一把掩住口。
“胡说!”他呵斥着,仍看到在掌心下那张脸上漾起的笑容。
凤兮喃喃自语着:“我不是胡闹,我只是在给自己铺后路,我不能忍受跟别的女人一起拥有你……如若他日你真高坐皇位,所谓后宫又岂能等同虚设……那时候,我倒情愿疯,情愿死,情愿当你厌倦的时候用最残酷的方式结束一切,也好过一辈子零零碎碎的折磨……”
凤兮脸上璀璨的笑容看的谈辛之心里一阵慌,当下却不知如何以行动扭转她的想法,只得心痛的将她揽入怀中声声安慰。然而在凤兮心里,再牢不可破的誓言也终有烟消云散的一日……纵使谈辛之是她最信任的人,却也依然磨灭不了父母那段往事多带来的伤害。父亲的爱沉重自私,亦可以三妻四妾,昊尤的爱独断专行,然而女人左拥右抱络绎不绝,更遑论奚云启的爱时真时假,毫无人品可言。
——不需亲自体会背叛屈辱,但就所见所闻已足够世人唏嘘不已。
凤兮,用自己最后的秘密、底线、后路换取了此生唯一的盟友——谈辛之,无路是在情路上,还是政路上,她都再无退路,将生死赌下。
*
中启二年四月,承奚王所述西属与中央官员结党营私一案,看似铁证如山,然奚云帝仍是以“疑点颇多,牵扯甚广,需从长计议”十三个字硬生生将此案无限期压制,这在朝内便流出了一种“皇上是打算秋后算账,一个一个逐一击破”的传言,在私下里传开了。
表面上看,奚云帝此做法换来了一时的风平浪静,却顺势造成更为汹涌的后患,顺理成章的给了于暗中行事的德兮夫人最大的方便,致使承奚王、德兮夫人一明一暗,一黑脸,一白脸,唱做俱佳的上演了双簧戏,短时日内已用秘册一事暗中吸纳多数朝臣,势力渗透六部。此时的朝局内外看似平和,甚至比以往更呈现融洽之色,然因这种暗涌交织贯穿其中,使得全局都被一张网紧紧缠住一般密不可分。
六部难得统一口径,统一立场,在几件攸关朝廷兴盛的大事上竟无半次势力抗衡,前所未有,甚不寻常。
其一便是西平王一案。奚云帝急于树立仁君威望以缓解这一年内战所损耗的民心,在此事上定是有意从轻发落、酌情处理的,无论是终身监禁亦或流放边关,能保全西平王一命总比毫不念及亲情的将其斩首示众大失民心的好。
——这对于奚云帝是一个契机,对于承奚王又何尝不是?
奚云帝自登基以来短短一年,可因其或死或罪的皇子已有一位皇帝,三位皇子,奚浩帝、北疆王、西平王、南溪王;虽说南溪王证据不足,可谣言四起便只看风往哪儿吹,哪管这其中内情种种,只将矛头均指向“奚云帝为人刚愎自用,心胸狭小,难以容人”这句话上,短短数日已营造出当朝皇帝残害手足的形象。
承奚王正看中此点,趁机煽风点火令谣言无风也能造起三层浪,德兮夫人再次出面吩咐各部把柄在其手的朝臣皆死咬住“按律处置西平王”一点,只要重臣站定立场,奚云帝便只有两条路:或碍于寡不敌众将西平王凌迟处死,或情愿以一敌百、敢犯众怒也要挽救帝王名誉——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已将奚云帝的帝王路带入绝境。
然而,就在这众人眼巴巴瞅着奚云帝自掘坟墓的关键时刻,承奚王却力排众议,调转枪口,当朝力主保全西平王,众臣哗然。
若说承奚王因何临时变卦,甚至不惜代价另众臣误以为他存有愚弄之心,还要从德兮夫人前一日的莫名失踪一事说起。
第十四章
就在这场变故的当日,德兮夫人相约三位朝中股肱于风云楼中,但不料方踏入房门后脑勺右侧顿感一击重力,阵痛之下回手反击,不防偷袭之人趁她左边落空之际,一支金针猝然落下,精准的扎到穴位,致使德兮夫人立刻软倒在地。
翌日朝堂之上,承奚王毫无预警的改了说辞,力排众议,恳请奚云帝减缓西平王之死刑,从轻发落。众大臣面面相觑,却不知此时起因于德兮夫人无故失踪一事,更未及注意承奚王、奚云帝眼神交汇时蓦然而起的杀气。
有句话说,个人之事纵使惊天动地也是小事,国家天下之事纵使芝麻绿豆也是大事。而这回德兮夫人失踪看似牵扯王府小事,实则却有碍朝局,承奚王因此临时改口,等同向奚云帝暂时妥协,为的究竟是什么也只有此二人心知肚明了。
*
且说凤兮醒来之时,触目于似陌生又似熟悉的环境中,周身软麻,肩颈酸涩,头痛欲裂,直至意识逐渐清晰,迟了一瞬这才辨认出身在何处。
刺云凤尾纱帐层层交叠巧妙地划分内、外室,上等的实木摆设一应俱全,尤其是窗脚下一张雕花卧榻,绯红镶银丝的软垫铺垫其上,小桌旁置一侧,几叠书册错落有致,不消说这幕后主使者已有留她常住的打算,且对她喜好习性了如指掌;一回身,凤兮走向梳妆台,手执镜奁上一柄玉梳,梳齿细细的一根根整齐排列,头部圆润不扎手,根部内嵌红绯一十二颗,梳柄形状曲折像是浪花起伏,恰恰切合手指施力,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把另女子爱不释手的上品;放下玉梳,凤兮又将目光投向其它物件,光是簪子就一应俱全,冠簪、珠花簪、压鬓簪等,更遑论珠玉、玛瑙之“跳脱”,再配以翡翠、珊瑚之耳饰、花式链等,比比皆是。
可这一眼望过去琳琅满目的,凤兮只觉得眼晕,脑中浮现华而不实四个字,索性随手一拨弄眼看着这些玩意儿“稀里哗啦”散了一地,唇边悄悄爬上一抹冷笑。
恰此时外间传来了细微动静,门口悉悉索索的好似有人谈话,不多会儿门被轻轻打开,走进的那人正是景太妃,但见她发丝微乱,神色有丝拘谨,柳眉深锁,抿唇不语,走到桌边轻手放下一碗药随即坐下,面上的紧张显而易见,却又好似心不在焉的思索什么难题,就连凤兮站在不远处瞅着她也浑然未觉。
凤兮冷冷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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