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凡大师摇头道:“公子差矣。众生布施,实际是成就自己的善举。僧宝实为众生之福田,受众生供养正是为众生利益着想,如果僧宝自耕自食,就犯了‘不乞食戒’。僧人出家有三种意义,一是乞士,就是托钵;二是怖魔,令魔感到恐惧;三是破恶,能破除心中烦恼。众僧以佛法布施芸芸众生,双方互益互利,乞丐如何能与僧宝相提并论?”
胡长生叹道:“大师,其实本公子最不理解的是,以先生的大智大慧,为什么修习佛法?”
空凡大师谦虚道:“公子谬赞了,其实真正大智大慧的是佛祖。老纳出家两年,自思与过去那个自以为智慧过人、烦恼根深的我比起来,已经有了天壤之别。老纳坚信出家修行是正确选择。佛祖告诉我们世间有六道轮回、因缘果报、苦空无常、缘起性空等事实真相,这是最宝贵的真理。譬如说无常,世间一切人和物都没有永恒性,万事万物都因缘而生,始终处在变化和生灭过程中。我们经常被假象所蒙蔽,被愚弄得团团转,其实真理早就呈现在每个人眼前,只是我们认识不到而己,我们若能好好体验自己的苦,经常观察他人的苦,就会生出解脱的动力。我们观察世间无常变幻,就会觉悟,就会反思,过去经常弄得我们痛苦不堪的欲望,原来不值得拼命追求。现在老纳研读佛经,通达万法唯心造的义理,竟然突破了四度时空限制,知道了芥子纳须弥的道理,所以老纳认为佛祖才是真正的大智慧者,他讲的是揭掉一切假象的真理。”
胡长生看他信心十足,讲的头头是道,分明彻底痴迷于佛法了。不过自己不仅掌握了芥子纳须弥,而且成为先行者,这方面墨先生就差了。
空凡大师道:“胡公子,不懂佛法的人,以为改变外在环境就可以使自己获得快乐,其实严重错误。佛祖告诉我们,人的快乐与痛苦不取决与外在世界,而取决于我们的心。老纳刻苦习修佛法,获得了大安乐自在解脱,亲证了佛陀所说的真理,所以老纳决心以全部的智慧和精力,以难行能行、难忍能忍、忘我利他的大无畏精神,帮助众生解除痛苦,引导他们走向觉悟。”
胡长生听他句句发自肺腑,不禁大受感动。墨先生过去相信天鬼,现在相信佛法和六道轮回,正好顺理成章。他和空凡大师边走边谈,一直来到山下,忽听左侧树林传来打斗之声,兵器相击,格外刺耳,双方武功显然不俗。
二人急忙寻声前往,正在这时,猛听两声喝喊,刚才激烈打斗的两名壮汉已然两败俱伤,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圆头圆眼,相貌堂堂,此刻一手拄刀半跪在地上喘粗气,另一手捂住腹部,鲜血涌出……受此重伤,脸上却无半点惧色。
另一名彪形大汉跌坐在三丈之外,脸上棱角分明,虽然凶相毕露,却是大耳有轮。只见他手捂肋下,鲜血汩汩,显然受伤颇重。
空凡大师跨步走到二人中间,高声念了一声佛号,目露惋惜之色,感叹道:“萱屿山佛光普照,二位施主好勇斗狠,以至两败俱伤,所谓何来?”
那名圆脸大汉一抬头,见空凡大师慈悲庄严,不禁面露喜色道:“在下刘永钊,乃江湖侠客,适才遇见这恶徒,一言不合,动手相较,今逢大师,也是缘法,请大师为在下超度。”
那名凶脸大汉恨声道:“这位大师,在下刘宝华,乃是江湖浪子,平日也曾仗义疏财,好打不平,只是看不惯这些自命侠义之辈,所以要和他比试。”
空凡大师悲悯道:“善哉,老纳见你二人颇有佛缘,己俱慧根,只是你们如此逞强争胜,随意夺人性命,实在不该,世上岂有杀生得善果者?”
刘永钊和刘宝华正在濒死之际,忽听空凡大师当头棒喝,不由得恍然大悟。
刘宝华慨然道:“好教大师得知,在下虽曾害过十八条人命,但一向礼敬我佛,大师如不嫌弃,刘宝华来世一定拜您为师,再不害人。”
空凡大师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之言甚善。”
另一边的刘永钊苦笑道:“在下游侠江湖,曾铲除十三名恶霸,大师之言,在下佩感五内。这凶徒虽恶,却也姓刘,想必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没想到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实在于理不合,可是悔之己晚,在下来世一定追随大师。”
空凡大师对江湖游侠一向有好感,否则也不会让两个女儿行侠仗义,眼前的刘宝华和刘永钊虽非墨家弟子,但是让他油然生一股同情心。他目光灼灼地注视二人,袍袖一抖,决然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六道轮回,不知道你们往生何界,既然与贫僧有缘,老纳今世就收你们为徒,使你们灵性不泯,永远向善,现在你们将年龄报与我听。”
“大师,在下刘永钊,今年三十有二。”
“大师,在下刘宝华,今年二十有九。”
空凡大师道:“好,刘永钊年龄稍长,为老枘的二弟子,法名悟性;刘宝华为老纳的三弟子,法名悟情。记住你们还有一位大师兄,法名悟心。”
刘永钊本来半跪着,没想到空凡大师当场收徒,马上跪下另一条腿,磕头叫了一声“师傅”。由于失血过多,身子一扑,昏死过去。
刘宝华深感诧异,仰头道:“大师大慈大悲,居然收两个死人当徒弟,在下感激不尽,愿意永生永世做大师的弟子。”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跪倒,磕了三个头,一声“师傅”没叫出来,身子一歪,也昏死过去。
胡长生见空凡大师一脸慈悲,手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为两位将死的弟子超度,不禁深受感动,真是大爱无边啊!他抬手将悟性和悟情的流血送回各自体内,然后封住他们的伤口,随手递过两粒仙丹道:“大师,快把你的两个徒弟救活。”
空凡大师没想到胡公子有此一举,这两粒丹药异香扑鼻,肯定是宝物,女儿说他是神仙,想必这就是活命仙丹,以胡公子创造世界的神通,要救两个弟子活命,必定易如反掌。他感激地看了胡公子一眼,俯身将两粒仙丹喂入两个徒弟口中,马上运功将丹药化开,在二人体内游走一遍,心想有这两粒丹奠基,两个徒弟一定会百尺竿头。
没过多久,悟性和悟情先后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自己不仅毫发无损,还功力大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再不是当初的自己了。他们明白师傅法力高深,自己因祸得福,急忙拜伏于地,感谢师傅活命之恩,言语之中虔诚有加,决心永远追随师傅,再没有第二种想法。
空凡大师道:“悟性、悟情,不必感谢为师,这位胡……”
胡长生伸手拦道:“好啦,悟性、悟情,你们的师傅空凡大师和本公子还有要事,现在你们向东北方向出发,赶赴六千里外的岳阳府妙有寺,我们先走一步。”说罢,不等空凡大师表态,一拉他的手,腾空而起,直向岳山而去。
悟性和悟情相顾骇然,紧接着欣喜异常,双双跳将起来。天呐,这是什么神通?自己二人拼得死去活来,没想到临死前拜了一位师傅,竟然是一位法力无边的活佛,真是苍天有眼,哈哈。
两位豪强高兴得手舞足蹈、击掌相庆,经过生死考验,二人不仅言归于好,还成了好友。之前杀得你死我活,之后居然成了师兄弟,说出去简直难以置信。二个赶紧购买马匹,一点时间不想耽搁,日夜兼程赶赴岳阳府。
胡长生和空凡大师回到墨府,管家墨安上前拜见师傅,拜见胡公子。
空凡大师介绍:“墨安现在是老纳的大弟子,法名悟心。”
胡长生笑道:“这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大师弘扬佛法,先从身边人做起,做事丝丝入扣,令人佩服之至。”说着,他拿出一粒仙丹送给悟心,算是见面礼。
悟心收了仙丹,谢过胡公子,悄然退下。他两年前见过胡公子,认为他不过是一名才华出众的书生而已,根本没把仙丹当回事,只当是应酬之物。直到一个月后,他和悟性、悟情两位师弟聊天,得知二人拜的师经过,才意识到此丹非同寻常,立刻服下,结果头发变黑,身手矫健,至此明白了仙丹的妙处。
胡长生随手送出仙丹妙药,都是戈辉和幽嗔或众仙采集天材地宝、苦熬岁月修炼而成的,如今却让他白送人情,二位大仙真是冤死了。
片刻之后,悟心出来,为师傅和胡公子沏茶,再次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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