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榆木篱》第12章


竹篱将茶递给周夫人,微笑的看着她,点头示意,温和有礼。
“您有什么要说的?”
周夫人绞着手帕,看着竹篱冷淡的面孔,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却觉得自己好似根本不在他眼里,一晃而过的,是掩饰不住的轻蔑与厌恶。她定了定神,勉强开口道:
“榆木在这叨扰多日,也该回去了。”
竹篱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回去如何?承受您的毒打,你可真下得去手,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竹篱一闭眼,眼前浮现的都是榆木那遍体鳞伤,抛去新伤,那后背遍布伤痕,横纵交错,触目惊心。
周夫人低下头,复而抬起头,眼眸中满是疯狂。“他害死了我的孩子,连活着都是我给的恩赐。怎么?你外人难道还想插手?”
竹篱皱眉,看着杯中茶叶沉浮,“夫人为何这样说?”
周夫人疯狂大笑,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他母亲害死我的孩子,不是说母债子偿么?”
竹篱嫌弃的看着周夫人,捧着茶,眼中意味不明。“他还只是个孩子。”
“难道我的孩子就不是了吗?她怎么下的去手,我那才三岁的孩子呀!”
“上一辈的恩怨凭什么牵扯下一辈,周夫人,你请回吧!另外,请你转告榆伯伯,榆木就先暂住我家。你请回,恕不远送。”
黑暗,无边无际,缠绕在四周,冰冷顺着指尖慢慢爬上身体。
榆木慌张的看向四周,空无一人,“师傅?竹篱!竹篱。”
榆木蹲在地上,蓦然想起老廿头已经去世了,冰冷箍着心脏,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紧紧蜷缩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竹篱攥湿了布巾,小心翼翼的抱着榆木,轻声附耳:“别怕,我在呢!”
温暖的气息萦绕在鼻翼,慢慢的,温暖了全身。
梦魇入梦惊身凉,温暖入怀醒身暖。
榆木幽幽转醒,呆呆的看着身旁的竹篱,一言不发的看着,良久,才像回神了似得,猛地抱住了身旁的竹篱,嘶哑的嗓音,声嘶力竭,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带着茫然和不安。
“你说他怎么就没了呢?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没了?竹篱,竹篱……”
颤抖的身子,滚烫的泪水,让竹篱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榆木,生老病死,天理伦常。可他不想回答他。一如当年的自己,也不曾想得到那些关于死亡的冠冕堂皇的回答。
悲伤是一个人的,谁也无法承递。
榆木蜷在角落,整整七天丧礼,他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像是被丢弃的猫,再也找不到家的方向。
竹篱弯腰掖紧被角,温声细语,“榆木,懒虫,该起床了,晒晒太阳,不然就该发霉了。”
榆木用脸轻轻蹭着竹篱略带冰凉的手,扁起嘴,“不要。”
“我就在旁边,你睡吧!”
竹篱从书案上拿过书经,翻阅着,伴着阳光,榆木躲在被角,偷偷窥阅着。
两厢时光静好,温柔眉目,深深印在眸中。
时过境迁,新帝都已即位几载。除了榆木的无理取闹外,竹篱的日子过得是十分平淡,每日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偶尔压着榆木读书。性子变得愈发沉稳。除了除夕灯会,两人也不会独自出去玩耍,期待除夕的这个习惯也一直留了下来。似乎静静一想,榆木的许多习惯都是为竹篱而留,那孩子,日常知识薄弱的很,除了书本上的,基本一问三不知。
比如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柴米油盐茶,其余的他就不知道。典型的一心只读书,不闻窗外事。
榆木虽气,也不知该拿竹篱怎么办,每次甩袖离去,每次又腆着脸回来,胡天海地的乱说一通,李家伯伯的行军记,陈家伯伯关心天下的言语,桃花村的大部分人家,独独缺少了竹家与榆家,好似不存在。
年纪越大,性格越稳重,不少外出求学,人一少,就连除夕也不大出去了,像是断了连接,一见面,竹兄,王兄叫的热闹,端的君子礼仪,唯一不变的还是竹篱,榆木榆木的叫。
榆木一开口就呛竹篱:“人前知书达理的君子,怎么搁我榆木这,就这么无礼。这不好,要改啊!”
竹篱头也不抬,捧着书,语带嘲讽,“也不知谁脸皮厚的在我跟前谈无礼,榆木,你倒是识礼的很,前两天收人家姑娘的荷包当着人姑娘面转手送给他人,还不知道谁无礼?”
十几岁的孩子,长得俊俏风流,一把纸扇,迷得姑娘们七荤八素,今儿个递荷包,明儿个递丝巾,羞得脸通红,尤其榆木,陈驰几个孩子最受欢迎,荷包、丝巾姑娘小姐们送的不亦乐乎。
可说来奇怪,陈驰从不收,声称自己已有心上人,榆木王皓等人严刑逼问了几个月却半点口风不露,在看见小妹通红的小脸后恍然大悟,当然,陈驰又被王皓揍了一顿。
而榆木,收了一大堆,天天拿来显摆。真是,谁知不久榆木就变成了边收边送,气的人姑娘小脸通红,绞着手帕哭着跑开了。
榆木端正坐好,捧着本兵书,左手右手比划着,“我怎么闻着股醋味?还不是每次我收荷包你都没好脸色给我看,为了不让你眼红,我就不收了,不,上次王家小妹还给送了一个,收的那么欢。”真是一股醋意弥漫,酸倒了牙。
竹篱轻笑,敲了下榆木的脑袋,“榆木脑袋,那上面绣的是什么?”
榆木仔细想了想,“鸭子?”
竹篱敲着木桌,看着榆木一脸茫然,笑的更欢了,“当初是谁让小妹绣鸳来着,她这是拐着弯谢你呢?”
榆木似懂非懂的点头,“谢我?谢我为什么给你,还绣只鸭子,真的不是在骂我?”
竹篱扯开荷包,从内取出一张纸条,“喏,这上面写的是榆木哥哥吧!到底是夸你还是骂你,这,就要看你自己的理解了。”
榆木跳脚,将荷包塞进袖子里。气愤的坐了下来。“哼,这么些年的兄长白当了。竟然还讽刺我,唉~”
竹篱哭笑不得,循循善诱。“近日陈驰和王皓即将参军是吧?”
榆木点头,懵懵懂懂,难道这是送给陈驰的?只是送错了?
“这线脚压得不够精致对吧?”
榆木恍然大悟,苦笑不已,“嚯,原来这是个残次品的鸳啊!”
竹篱摇头,不再点明,嘴角挂着一丝苦笑,“难道不去送送?”
榆木摇头,一脸落寂,“反正昨夜都已经说过了,送别不过徒添伤悲罢了。”
竹篱长叹一声,看着窗外绿意正浓,“反正迟早有一别的不是吗?”
年少情意重,分载时年期,阡阡陌路,谁道白首情根种。
☆、桃花笑(续)
诗朋酒伴,趁此日流转风光。
酒城酒城,怎少得了美酒相伴,桃花芬然,酒香满溢。
趁着夜幕相伴,榆木叩开了竹篱家的门。
“竹篱,还记得你小时候答应过我的事吗?”榆木倚着窗,笑的奸诈。
“何事?”竹篱放下书,小时候答应你的事多了去了,说的是哪件?是陪你看桃花,还是教你写诗。
“嗯,你明儿个有事吗?”醉酒误事,还是先打算好了,误了事那可真是罪过了。
“讲书给小妹听,还有……没了,你到底有何事?直说罢!”
“既然如此,那便跟我走吧!有好东西给你。”榆木上手直接拉着竹篱,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竹覃和竹夫人。
拽着一路跑,一路跑,却跑到了老廿头家来了。
竹篱看着满院的桃树,有些惊讶,心里一惊,难道榆木又想起老廿头了,这可如何是好?
榆木推开院门,直接把竹篱拽了进来,向门外望了望才关紧了门。
“坐着,等我。”
榆木把竹篱安置在亭内,留下了句就直接跑了,风声呜咽,吹的枝桠作响。
“竹篱,快,帮我拿一下。”榆木捧着酒坛,下酒菜,酒,木头,乱七八糟的拿了一大堆。
竹篱看着酒坛,有些迟疑,“这……”
榆木瞪眼,竖着眉,“你说过的,要陪我喝酒的,虽然没有桃花笑,可这桑叶青也是不错的,老廿头藏的,可惜了,便宜了我。”
竹篱看着榆木低垂的眉眼,心抽痛了一下,罢了,舍命陪君子罢!
“来来,尝尝这酒,这喝酒啊!就跟喝茶一样,要细细的品,若是后劲大的,牛饮一通,就容易醉了。”
杯觥交错,辛辣入喉,竹篱轻咳着,呛出了眼泪。
“慢点喝,慢点喝。”榆木拍着竹篱的背,皱着眉,不住的顺着。
竹篱摆手,示意无事。
“这二十年的好酒,后劲足些。”其实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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