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镯之宜其室家》第199章


“这位姑娘,”赶车人凑近车帘,点头,转身,向我拱了拱手,“我们先生问您,夜深了,您为何这么晚还在山路上奔波?”
我凝视着马车,轻声答一句:“为先生而来。”
“何事?”
何事?我的心沉下一寸,是啊,何事?我为什么要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来。
我静静地看过去:“这位先生,能否让我一睹真容?”
车中没有反应,赶车的人依旧凑首过去,却停在那里,像是在等着车中人的回答。
良久,赶车人有了动作。他伸手,抓住车帘一角,缓缓掀起。
一轮弯月,恰在此时从云后露出秀丽的脸。月光虽惨淡,却足以让我看清了车中的景况。
触目可及,长发,却是雪般的颜色。
车中安坐一人,背对着我的方向,月光轻轻地打在他的身上,披散着的银白色长发,密密地洒满他整个背脊。
他的脸,却依旧隐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
“先生……”我突然有些找不着自已的声音,“我可否问一句话?”
车中人点头。
“您的头发,为何尽数银白?”
车中人静坐,未答。
我闭了闭眼,再问一句:“为情?”
车中人静坐,半响,点头。
赶车人转身向我,替答一句:“为情,亦为病。”
我的心里,响起了一个清晰的“咯噔”声。
心酸,到处都是心酸。我却弄不清楚,这份心酸,是因为什么。
我下了马,脚步不听使唤地向前,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突然,一排火光点亮了夜空。赶车人眼疾手快,在同时放下了车帘,将那个模糊的影子再收进了黑暗的车中。
“夏宜家……”不远之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我极为不喜欢这个声音。
我转过身,看向那正渐渐逼近的一队人,为首的,赫然是钟冉斯,刚刚被贬的丞相。
钟冉斯与祈宣是一列人,是我求了祈阳放过他,只因为他是钟倾如的父亲,血浓于水,倾如始终是不愿意让他的父亲受苦难的。
我从未与钟冉斯正面对立过,不知道他这一次,是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不过,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让他拿的了,而他,也没有什么筹码来威胁我。
但是,下一眼,我知道我错了。
蓬头垢面的女子,是的,蓬头垢面的女子。
我的耳边响起了钟冉斯的笑声:“夏姑娘,看看看看,你还认识她吗?”
我认识,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她是我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
“你杀了颜千素,可你却忘了还有这个女人。”钟冉斯揪起那个女子的头发,露出她那一张本该是倾城,如今却是让人避之不及的脸。
那是安凤嫣的脸。
我一直以为,安凤嫣该是被颜妃给杀了,却不知道,她还活着。
我的心里,突然一阵欣喜,喜的是她的存活。却又突然是一阵疼痛,痛的是,我对不起安羿,我让他的母亲,受了太多太多的苦。
周围,围上来许多人,我知道那是我身边在保护我的人,祈阳故意让我离开,却不会舍得让我孤身一人。
钟冉斯朝我挥挥手,一柄剑同时架到了安凤嫣的脖颈之上:“夏姑娘,自己走过来吧。”
我伸手出去,定定地盯着他,“把她还给我。”
“你过来,”钟冉斯扶起半疯不动的安凤嫣,指指他面前三米的地方,你走到这里,我便把她推去给你。
他手上的剑,已经在安凤嫣脖颈之上抹出一道血色。
“好,”我开始迈步,一步一步往前。
五米,四米,三米……
钟冉斯终于一推手,安凤嫣顺势砸到了我怀里。
我的反应是,一把扶住了她的身体。
可是,下一秒,我却为自己的这个动作而后悔。因为一柄剑,已经从我后方侵袭而来,直袭向我的心脏。
那里,牵绕着我的全身动脉,一旦刺穿,我便再也活不成。
人在面对危险的第一反应是——逃避,所以,我闭上了眼睛。
黑暗之中,凌空有一股力量,袭上了我的肩后,不是剑矢刮来的凛冽之风,而是一只手。我知道,有人已经用手把我从剑下推开。
但是安凤嫣呢?没有了我,那柄剑便会刺穿安凤嫣的心脏。
我本能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回头。
剑刺穿了一个人的身体,不是我,不是安凤嫣。
那个身体,披散着银白色的长发。
月光早已经被火光推弃,圈圈的火光映照下,我看清了他的脸。
我看清了他的脸。
(在长长久久的蛰伏之后,今天某佐突而奋起,日更三章。
某佐昨夜,为了结局失眠到凌晨三点。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未来一两章之内,文章便会走到终结。
感谢在这些慢慢慢慢更新的日子里,依旧还在支持某佐的诸位读者们。
某佐一定会做到承诺,让宜家走到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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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末
深夜的山路,本该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而黑暗的。但是今夜却是例外。追驰一路狂奔,嘶鸣一声刚想停下,背上的主人已经一跃而起,等不及地乘风冲向火把包围处。
“宜家!”他吼一声,想要在黑压压的侍卫群之中寻找他想要的那个身影。
前方的暗卫,听到自己主子的声音,均默契地退后一步,让开道路。祈阳疾步上前,顾不得多问什么情况。
他只要知道,她安好。其它的,他一概没有心思去管。
“宜家……”他突然害怕起来,比他几个时辰前,把令牌留给她时还要害怕。他怕失去那个姑娘啊……他从来都怕。
“祈阳。”终于,有了轻轻的一声应。
我挪着步,静静地站到他的视线所及处,抬头叫他,然后笑起来:“我在这里。”
“你……”祈阳一怔,瞬间脚步上移,一秒不到,已经拥我入怀。
他的唇依靠在我耳边,低声喃喃,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大致听得出他在感谢。
他说——“感谢上天,感谢你还在。”
是的,我还在。
他的手,突然顿在我的衣角,微微一怔,把手拿起,原本释然的眼里,抹过一丝惊慌。
“宜家,你受伤了?!”
我摇头。突地一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不是我的血。”
他眼神一紧:“那是……”话未说完,他已经将视线投往向后。
“祈阳,”我立即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臂,然后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祈阳,我累了,我想回家。”
真的,我好累好累。身累心更累。
“好,”祈阳转头看我,脱下身上的披风为我披上,用自己的怀抱为我掩住刺人的冬风,“好,我们回家。”
我点头,然后闭上眼睛,任他抱起,送到来接我的马车上。然后车轮开始滚动,一寸一寸地远离了那围成一圈的火光。
“祈阳,”我缩靠在他的怀里,眼睛半睁起,“我想好了给我们的孩子的名字。”
“呃?什么?”
“若是男孩,便叫祈承,若是女孩,便叫祈愿。”
“好,”他抱紧我,脸上聚着宠溺的笑,“都听你的。”
我开心地笑起,然后闭上眼睛,安然地在他怀里睡去。
祈承祈愿。我只望,天承我愿。太和二十六也即天仁元年十二月,广穆帝二子祈宣篡位未成,本应处斩,新帝感兄弟血亲,不忍杀之。被派往北境下原城,永世不得回京。丞相钟冉斯,勾结祈宣一党,另起谋害未来皇后之心,充军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入官籍。
天仁二年三月,太元宫诏书颁下——夏氏宜家,持躬淑慎,秉性安和,当为皇后。念在其有孕在身,不宜多忧,特将册封大典推迟到十月。
册封大典之前,我如同跟祈阳要求的一样,生活在青藻宫中,怀孕的日子很单调,可我却不觉得无聊。我每天都在跟肚子里的小生命说话,感受着他的每一次胎动。
祈阳每日都会陪我,陪我一起看着孩子慢慢在腹中成长。楚桐,锁儿,璃晓,都不止一次地来看过我。璃晓依旧顽皮未变乐观依旧,就算和楚桐的感情还是碰在钉子上,也从来没有愁眉不展。每次来都戳着我那高隆的小腹:“你这样每天跟他说话,确定他会听得到?”
我总是笑而不语。我没有回答她,并不是因为我不知道,而是因为我不能说。
我那是害怕,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有说的机会了。
天仁二年七月,我分娩,长公主出生,取名祈愿,从那天起,我有了我的女儿。
坐月子的日子里,我把倾如的孩子痛痛也接来同住。我已经给痛痛取了大名,叫祈宁,希望他不要像他的父母亲一样,能一生平安宁静。我把祈愿叫做疼疼,看着她挥着小手,被只有一岁多的也是身子小小的痛痛抱在怀里,异常地可爱。
我把痛痛叫近,微笑着问他:“喜欢妹妹吗?”
痛痛眨着大眼睛,咧着嘴角看我点头:“喜欢。”
“那能不能答应夏姨姨一件事情啊?”我把唇移近他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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