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客》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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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不知该怎么形容,便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一尺来高,圆滚滚东西像你滚过来,就跑,回来告诉我。”
张成岭“哦”了一声,又问道:“前辈,我师父他……”
温客行似乎难得地有些不耐烦,截口打断他道:“没事,死不了。”
张成岭又问道:“前辈,你说东西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温客行叹了口气,指着那被炸开了一块墙壁说道:“就是那东西炸开结果。”
张成岭顺着他手指望过去,顿时心有戚戚然,心道原来这位看起来很厉害前辈也是被追来,立刻二话不敢说,跑到了另一端紧张兮兮地守着。
温客行伸手要去解开周子舒衣服,被后者一把压住手腕,周子舒哑声笑道:“做什么,占我便宜?”
温客行打开他手,轻轻地在他胸口上戳了一下,语气淡淡地道:“少说两句吧,你都快吹灯拔蜡了,还贫嘴。”
周子舒就觉着自己人生圆满了,刚被一个老吃货骂过饭桶,又被一个大话痨说是贫嘴。
温客行小心地将他衣服解开,目光在触及到周子舒胸口几颗钉子时,不自觉地闪了闪,周子舒倒是满不在乎,他呼吸之间觉得胸口后背都像是着了火似,就知道这伤不轻,恐怕是骨头断了又伤了肺,便强忍着不咳嗽,连气息都压得低低,以免加重伤势。
温客行将他翻过去,一眼见了他后背上伤势,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冷冷地道:“再寸一点,那东西能打断你脊梁骨,你信不信?”
周子舒气若游丝似低声道:“别废话,我若是能被一个假人打断脊梁骨,也没脸活着了。”
温客行哼了一声,伸手覆在他后背上,仔细查看着他伤,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傻么?不知道疼?”
他手指不知按在了哪里,周子舒立刻闷哼一声,疼得一时没说出话来,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你……不如叫我打一棍子,自己也试试……”
温客行少见地沉默了,将周子舒扶正,伸手抵在他后心上,度了真气过去。他不敢用力过猛,唯恐像上回叶白衣那样触动他胸口钉子。
温客行这辈子练功从来都是为了杀人伤人,还是第一回这样小心翼翼地试图救人,好像个屠夫拿起了绣花针,简直是战战兢兢,不多时,额角便冒了汗。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收功放开周子舒,叫他肩膀侧过来靠在墙上,周子舒知道自己现在体力有限,不多浪费,只是闭目养神,他嘴角一点血迹还没擦干净,衬得那有些灰败脸色越发触目惊心苍白。
温客行看了他一会,忽然忍不住俯下身去,轻轻地含住他嘴角,竟将他那流落一点血迹舔了去,他好像叹了口气,伸手插/进周子舒鬓发里,两人鼻息靠得极近。周子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却没有浪费体力躲开他,只是低声道:“好一副趁人之危小人做派。”
温客行眼皮也不抬,一样低声地回敬道:“说得好像你是君子似。”
他轻笑吐气,仿似呢喃细语一般,周子舒淡定终于装不下去了,有些难受地侧开脸,却被温客行捏住下巴,问道:“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你疗伤,就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么?”
周子舒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我暂时没有卖身打算。”
温客行笑道:“你知道势不如人时候会发生什么么?”
周子舒挑起眉,用一种“人还可以这样不要脸”目光,叹为观止地看着他。只听温客行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强、买、强、卖。”
周子舒苦笑:“你兴致太好了。”
温客行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便放开了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伸开长腿踩在另一面墙上,躺了下来,得意洋洋地道:“不过你可以先欠着。”
周子舒精力不济,便不再跟他扯淡,合上眼迷迷糊糊地半昏迷半睡过去。
温客行知道自己那点能耐,他们几个人,除了叶白衣,没人懂这不知所云、玄玄乎乎奇门遁甲之术,没头苍蝇似乱走,不定会碰见什么,眼下张成岭是个毛都没长全小鬼,周子舒又伤重,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在原地休整一番,缓过一点来再想办法。
周子舒呼吸压得低低,却很均匀,像是睡着了,温客行便侧过脸去看着他,忽然想起那南疆大巫说话来——“若是你将一身功力废去,或许我能有两分把握,保住你一命”,他便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运力于掌心,慢慢地抬起来,也许……
他手掌犹犹豫豫地还没按下去,忽然一只手凭空伸出来,冰冷手指搭住了他手腕,周子舒不知何时睁开眼,两人目光便在这狭小空间相遇。
周子舒目光很平静,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波澜,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温客行没有言声。
周子舒忽然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没头没脑似说了那么一句:“别人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么?”
温客行缓缓地垂下目光,半晌,轻轻地将手掌落在一边。
“是,我明白。”他说着,手臂陡然往下一送,那地面竟被他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按出一个半寸深印子来,他像是努力说服着自己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明白……”
张成岭不知何时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被不远地方一声巨响惊醒了。他一骨碌跳起来,警惕地扭着脖子四处看,然后肩膀被一只手按住,张成岭一激灵,猝然回头,却发现是他那前一天还连站都站不起来师父。
周子舒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按住张成岭,吩咐道:“别乱动,跟着。”
张成岭一转头,温客行也跟着他出来了,少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道:“师父,你伤好了么?”
周子舒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是人?”
张成岭想想,也是,那么重伤——也没理会周子舒语气不好,巴巴地又凑上去问道:“那师父你……你自己能走么?”
周子舒深深吸了口气,不单是身上疼了,简直觉着脑仁都疼了起来,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温客行便扭过头笑起来,张成岭抓抓头,道:“师父,我是说……你伤得那么重……”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应该在这鬼地方娇弱一下么?难道你要背着我?”
张成岭才要表孝心,温客行立刻出声道:“我背你,我抱着你也行。”
周子舒偏过头咳嗽一声,弓着肩膀按了按胸口伤,简短地道:“别扯淡了。”
他们三个人顺着地道,小心谨慎地靠近了巨响发生地方,周子舒谨慎起见,将夜明珠拢进手心,四下立刻黑下来。温客行上前一步拉住周子舒,将他拽到身边,伸手过去,把周子舒白衣剑接了过来,手指在剑刃上划过,脸上露出几分赞赏之色,然后手腕一抖,剑尖轻颤,长剑便刺了出去。
拐角处那人猝不及防轻叱一声,竟伸出指头将他剑尖弹偏,温客行随即变招,那软剑在周子舒手里,便是极清明极磊落,到了温客行手里,却如跗骨之蛆一般,诡异极了。
黑暗之中两人于电光石火间便过了十来招,却是周子舒皱眉听音片刻后,忽然出声道:“叶前辈?”
对方那人轻哼一声,周子舒将夜明珠重新举起,照见叶白衣那非同一般臭脸色,温客行这才撤剑,笑嘻嘻地抱抱拳道:“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他这明显是说鬼话了——周子舒听音尚且能猜到对方来路,更不用说他亲自上阵交手了,温客行分明是假借黑暗之名,欲行揍人之实,可见他对这位来历成迷老前辈成见还是有些深。
叶白衣扫了周子舒一眼,皱眉道:“你怎么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
周子舒能省一点力气尽量省一点力气,侧身靠在石墙上,闻言不等他评论,便从善如流地说道:“晚辈太不中用了,简直是个饭桶。”
叶白衣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他四下观察了一下,对三个人招手道:“这边来。”
周子舒和温客行知道这老东西不是吃素,乐得叫他打头阵,两人垫底,将张成岭夹在中间,走着走着,温客行忽然贴上来,伸手揽住周子舒腰,默不作声地拉过他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我瘸了?”
温客行叹道:“那老怪物都来了,你还逞什么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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