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第298章


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奶娘,沈三娘挥了下手,有些烦乱地道:“你自照顾孩子就是,不关你的事。”抬起头,看看闻声走进来的沐婆子,她低声问道:“大郎还在书房里吗?可用了晚饭?”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沐婆子侍候沈三娘也有三年了,自然敏感地察觉出主母今日有些不对。当下便比平日更规矩三分:“回娘子,大郎还在书房里没出来。倒是许全儿叫了酒菜送进去,想是大郎想在书房里用饭吧!”
皱起眉,沈三娘踱着脚步在房里踌躇片刻,这才象下定了决心似地抬脚出了门。沐婆子忙跟了出去,又冲着候在外面的几个婆子婢女招了招手。沈三娘却猛地回头喝住几人,“谁也不用跟着我,该干嘛就干嘛去!”
喝退下人,沈三娘一人大步出了二门,径直往前宅的书房走去。在书房外撞上留在外面等候吩咐的许全儿。沈三娘抬手喝止他的通报,直接撵了下去,这才走到门前。
抬起手来,在碰到门的刹那,却又有些犹豫。好象鼓起的勇气在这一段路上消耗一空般地又有些软弱起来。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沈三娘还未迈进门来,便闻到浓烈的酒味。闻着气味竟不是平时常饮的花雕而是曲酒。默默地走进房中,看着靠在椅子上,手中倒提酒壶的许山,沈三娘心中五味泛陈。
“烈酒伤身,何苦呢?”一声低喃,却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来来。
原来,她做妻子做得这样失败。自己的官人居然为着别个女子借酒浇愁!若是从前,她岂会料到竟会有这样一日呢?
仰起头,沈三娘舔了下唇,走过去看着半合着双目似乎睡去的许山。囁嚅着嘴唇,却是一抹苦笑。伸出手,她轻轻地摸着许山的面颊,忍不住一滴泪便自眼眶中滴落落在他的脸上。许山晃了下脑袋,却草间求活睁开眼,反是沈三娘慌忙抬手擦了擦眼睛。
静了片刻,又抓住早已空空的酒壶,半蹲下身去扳许山的手指。因许山抓得太紧,她用的力气便大了些。似乎是突然惊醒,许山的手一抬便抓住了沈三娘的手腕。
平静地望着许山缓缓睁开的眼,沈三娘淡淡唤了一声。盯着沈三娘,许山的眼神犹带醉意,似乎是有些不太确定一般唤道:“娘子?你怎么来了?居然也这么好兴致来陪为夫喝酒吗?”说着话,便晃了晃手中酒壶。“没酒了,”皱起眉,许山摇晃着起身,大叫:“许全儿,许全儿?你这个混帐东西,跑到哪儿去了?”
“官人,”隐忍着低唤出声,沈三娘扶着摇摇欲坠的许山,沉声道:“你喝多了,官人。许全儿我已经叫他歇着了,你不用再叫。”
“谁、谁喝多了?”许山抬眼看着沈三娘,忽然笑起来,“娘子,这前宅的事你也想管了吗?连我的小厮也赶?好,赶了也好,我再买新的就是……”
咬着唇,沈三娘咽下满腹怨气,仍是不曾撤手,“官人,回去歇着吧!你若是不想回后宅,我便扶你去隔壁寢室休息……”
“歇着!是啊,是该歇着了,天都快黑了……”许山转头看了看屋外,脸上的笑突然便有些怪。“娘子,天黑了哦……”
抬起手,他轻轻抚着沈三娘的头发,慢慢滑自她的脸颊,大拇指缓缓摩挲着。人也倾近了身体,脸颊俯近,滚热的唇,喷着发臭的酒气,在沈三娘的脸颊、脖颈上蹭着……
轻浅的吻、湿滑的舌滑过肌肤……
沈三娘嗅着那股子令人头晕的酒气,有一刹那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感觉。那慢慢滑进衣裙中的微凉指尖,渐渐热了起来……
“娘子,你越来越丰腻了……”贴在耳边低语,许山吃吃地笑着。手臂猛地一下子扫过书案。上面摆放着的食盘便被扫了出去,盘子碗碟噼哩啪啦地掉了一地。
被这突发的响声惊得汗毛一竖。沈三娘还未回过神来,人已经被许山抱起来丢在桌上,一具火热的身躯立刻压了上来。吻变成吸吮、咬噬,在她的颈上留下一块又一块的青紫。
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掌直接滑进裙中,用力地拉扯着裙中的袴裤。又用双腿抵着她的双腿,整个身子都挤在她的双腿间……
睁大了眼睛望着压在自己身上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沈三娘合了下眼,然后双手抵在许山的肩上,抓着他的肩突然猛地发力。
没提防下,许山立刻被推得踉跄了下。人还未站稳,沈三娘已经从桌上跃起,揪住他的衣襟,竟是抬手重重地扇了许山两记耳光。
被打得一愣,许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三娘狠狠地推倒在地。
没有去看许山惊骇的表情,沈三娘指着许山的鼻子喝骂道:“许山,你看清楚了我吗?我是你的娘子,是与你结发,为你生孩子的娘子!不、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合上双眼,泪流满面,沈三娘胡乱掩了胸口凌乱的衣襟,踉跄着冲出门去。
愣愣地看着沈三娘的背影,许山抬手揪住头发,眼中仍是茫然。直到一阵风吹过,书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他才似大梦初醒般挣扎着起身。
“娘、娘子……”用手打着脑袋,他追到门前,拉开门却又踌躇 不前。呆立了足有一柱香时间才松开手回了书房,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头抵在书案上,他用头撞着书案,懊恼欲死。
“许山,你疯了不成?到底是发什么魔障啊……”说不清,为什么要借酒浇愁,多少是因为在雅楼看到的那一幕吧?
虽然从未曾有过什么表示,可他总是觉得那个低首垂眉似一朵白莲绽放的少女对他心存倾慕之意。
他是得意的。虽然不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可蓝蓉也是知书达理,颇有才气的女子。虽然其实他还没想得太远,可隐约的却有些觉得那个少女会属于他的。所以在雅楼中撞破那一幕时,他气愤莫名。
可是自雅楼中回来的路上,却也有些想开了。连窗户纸都未捅破的那一丝暧昧算得什么?世间女子多得是,他又不是对那女子倾心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只是朱子钰那厮却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他的根基仍比不得朱家,可两人是合伙做生意的搭档。那朱子钰明知道他对蓝蓉多少有些意思却还要横刀夺爱,实在可恨。而更糟糕的却是,他刚才那样拂袖而去。朱子钰必定在心中认定了他已记恨在心,日后怎么可能不防他呢?
既嫉且恨,再加上忧心之后的事情,心绪烦乱,这才借酒浇愁,却不想这一壶烈酒下腹,竟然……
“你这个混帐!”狠狠地敲了下脑袋,许山一声叹息还未叹完,就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
心中惊讶,他忙整了整衣领,坐直身,一脸正色的应道:“什么事?门外是哪个?”心情混乱,连刚才那一声低唤都未听出是何人。
“大郎,是小的。”门外来人又是一声低应,透出献媚之意。许山这回便听出是管家许福。虽然听出了,却仍是端着架子喝问:“我倦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许福却不听命,仍陪着笑道:“大郎,小的是来给您送醒酒汤来了。娘子刚才吩咐小的亲自送来的。”
“你说娘子?”许山心中一动,忽地跳起身,竟亲自跑去开门。在门口弯着腰的许福倒吓了一跳,有些受宠若惊。
“大郎,这是娘子吩咐下来的……”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许山已经急问:“真是娘子亲自吩咐的?”
许福怔了下,不明所以地眨巴着眼睛,道:“小的倒没见到娘子,不过确实是娘子吩咐的。”想想,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娘子的声音是有些哑……”
目光一瞬,许山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食盒,随便挥了挥手便打发了还想探头往屋里看的许福。
拎了食盒走回房中,许山坐在椅子上,定定地望着食盒。过了半柱香时间,才伸出手打开食盒。
食盒中,是一只青釉瓷碗,碗中盛着金黄的汤汁,又泛着几颗青色的梅子,红色的枣片,散开的金色桂花。持起青釉小勺,入口的那一股酸甜,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仿佛让人又回到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个夜晚……
青梅、红枣、桂花、蜂蜜……
还记得他第一次同人谈生意时被人灌了一肚子酒,回过家就蹲在天井吐得连心肝脾肺都快吐了出来。那股子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可娘子却一直蹲在他的身后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待他吐完后又捧着水来扶着他嗽口。然后便是这样一碗醒酒汤,酸酸甜甜的暖暖的,滑进腹腔,只觉得浑身会舒畅……
为什么,这熟悉的味道,滑过舌尖,却又有一丝涩?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仿佛,是谁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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